“可是……可是……”云朵抽噎着说不出来,怕惹娘伤心,怕惹弟弟难过,不敢哭却又收不住。
云梓里沉痛说道:“咱们村里有七个人没有回来,难得咱家的两个孩子都回来了。云海虽是受了伤,不过地里的活儿还有我和你大哥干,他也有个做毛笔的手艺,日子不至于过不下去。”
云海笑道:“对呀,姐,小月都不嫌弃我呢,你还能嫌弃我不成?”
他这话本是想开个玩笑,可是此刻谁都笑不出来。鲁小月动了动唇,却最终没有说出什么。
云朵紧紧咬着唇,心底积压的痛楚无处发泄,转头看见了丈夫,就走到他面前,抬起小粉拳捶打在他胸口:“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故意瞒着我,你这个坏蛋……”
鲁铁杵不躲不闪,结实的身躯挺立,任由她捶打,看着爱妻的目光满是心疼。苗氏面色一紧,担心姑爷生气,赶忙走过来拉闺女。
鲁铁杵看出了丈母娘眼里的忧虑,在她拉开云朵之前,伸开双臂抱住了她,柔声哄道:“我告诉你又能如何,也不过是多哭两天罢了。事已至此,云海自己都已经接受了,你又何必纠结呢。再说了,咱们已经商量好让他们去城里看铺子了,这个活儿不需要走多少路。城里的大夫医术好,说不定还能医好他呢。”
鲁小月双眸一亮,苗氏也很惊喜,招呼大家进屋坐,仔细说说。
进屋落座,鲁铁杵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原本含着泪的鲁小月笑开了花:“好,太好了!”
原本嘻嘻哈哈的云海却含了热泪,紧紧抿着唇,用力拍了一下鲁铁杵的肩膀:“姐夫,你真是……真是雪中送炭呀!我原本以为我这辈子……没有奔头了,如今听你一说。”云海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好了,我现在完全没事了,以后我就把全部的心思放在做毛笔上,争取成为一代大师级的工匠。”
儿子的眸中焕发出神采,云梓里夫妻这下真的放心了。自从他回到家,虽然一直笑着说不在乎,可他眼中没光,对未来没什么想法,只是硬撑着笑,让家人放心罢了。
鲁铁杵和云海热烈地讨论起来,规划着铺子以后的经营方式。几个女人到厨房做饭,鲁小月这才敢开口小声说:“姐,云海今日是真放下了。前几天别看他笑,其实他心里难受着呢。村里人看见他就要惋惜一通,他都不想见人了。去城里好啊,不用见到熟人,平时在铺子里也不用走几步路,我们拉一车竹子过去,能用好几个月。”
云朵点点头:“你们去了以后,也别光顾着做生意,关键还是要给他看腿,他还年轻,应该能长好的。”
小月一笑:“嗯,我也这么想。他说他这腿是因为当时没有静养,才坏掉的。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都要卧床休息的。可是他们在乱马军中,哪有机会休息呀,自然就耽误了。以后找个好大夫瞧瞧,让他千万仔细养着,我伺候他,我相信肯定能好。”
云朵故意逗她:“要是治不好呢,你是不是就不要他了?”
“姐,瞧你说的。就算治不好,他也是兴哥儿的爹呀,我怎么可能不要他?”小月撅起了小嘴。
云朵拉住她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不会不管云海,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千万别客气,一定要说出来。”
苗氏一边烧着火一边感叹:“你们兄弟姐妹和睦,我们这做爹娘的就最高兴不过了。还好有你们帮衬着云海,不过说起来,还是姑爷好。你刚才那么打人家,拿人家撒气,这也就是二郎性子好,心里有你,任由你欺负。若换成旁人,早就翻脸了。”
提起自家男人,云朵可就得意了:“他敢?我不跟他翻脸就不错了。”
大嫂李氏在一旁笑道:“你呀,这是侍宠生娇。”
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回到鲁家河,云朵就把娘家人的话说了:“我娘说我欺负你,大嫂说我侍宠生娇,你觉得呢?”
鲁铁杵长臂一伸,抱过媳妇,让她坐在自己粗壮的大腿上:“我媳妇哪都好,他们说啥都没用,我觉得好就是好!”
云朵咯咯地笑了起来,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男人被亲的心里痒痒,本来想让她养养身子,一时没忍住,就敦伦了一回,没敢要第二次。第二日,便催着她煮茶,把补气血的大枣、炙黄芪等物放进油茶里一起煮,让她多喝两碗。
冬天地里没活儿,鲁铁杵去山上挑了最好的石料,就起早贪黑地雕刻砚台,终于在年前雕好了一方盘龙砚,特意选在街上人最多的小年这日进城。
鲁铁杵准备了一副铜锣,进了县城就鸣锣开道,扯开洪亮的大嗓门喊道:“御用贡品,众人闪避。御用贡品,莫敢碰撞。”
东峰县距离京城较远,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特产,每年并无贡品进京。忽然听到有人喊御用贡品,街上行人全都驻足望了过来。
只间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赶着马车,车上坐着一对童男童女,两个小娃娃别提多好看了,身上都穿着红棉袄,大眼睛乌溜溜的,神采奕奕。车辕另一侧坐着一个女人,样貌极美,神情温顺。
他们四人中间放着一个红色的木头箱子,盖子没有打开,看不出贡品究竟是什么。
这样的一家四口,让人们忽然想起当年在送子娘娘庙门口见过的一家四口,掰着指头数数年份,好像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