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异常安静,也不知道王涛私下跟他那些队员是不是说了些啥,这一路下来,愣是没人凑近我这儿。不过这样也好,我落得个耳根清净,正好能静下心来回想师父之前特意交代我看的那卷竹简。
我闭上眼,竹简里的内容如潮水般在脑海中徐徐展开,那些或繁复、或简约的图案,还有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人物,走马灯似的不停翻涌、循环往复。我沉浸其中,逐字逐句、一笔一划地细细品味着,像是要把这竹简里藏着的深意都给琢磨透了。
半梦半醒间,火车喇叭里传出的播报声猛地将我拉回现实——蓉城快到了。车身也随之缓缓减速,发出有节奏的“哐当”声。我待在车尾的警务室里,远离了车厢那头熙熙攘攘、嘈杂纷乱的上下车人流,耳根子刚松快没一会儿,一阵急促又杂乱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瞬间让我绷紧了神经,警觉地抬眼望向门口。
眨眼间,大门“哗啦”一声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几个身着笔挺公安制服的男人鱼贯而入。为首的那位身形瘦高,头发微白,面庞白皙无须,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双目此刻正斜睨着坐在地上的我,眼神里满是审视与疏离。我一瞧这架势,下意识就觉得准是王涛的同事,不敢怠慢,连忙手脚并用地站起身来。
谁料这瘦高个儿一进门就垮着张脸,眉头拧在了一起,嘴里嘟囔着:“这王涛到底搞什么名堂?抓了个小偷,居然就这么随随便便关在这儿,连副手铐都不铐,他还想不想干这行了!”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是闹误会了,心急火燎地往前跨了一步,张嘴就想解释:“我……”可“我”字才刚出口,还没来得及吐出下文,旁边两个反应迅速的公安人员就如饿虎扑食般,一左一右冲上来,铁钳似的双手狠狠反扣住我的手臂,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直接懵了。
瘦高个儿见状,脸上的嫌弃之色更浓了,迅速从兜里掏出手绢,紧紧捂住鼻子,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尖着嗓子喊道:“怎么着?还想袭警?赶紧铐起来!”根本不容我再开口说一个字、辩一句理,又一个公安人员大步上前,手里晃着明晃晃的手铐,作势就要往我手腕上铐。我骨子里那股倔强劲儿瞬间被点燃,哪能乖乖就范、任他铐住?当下牙关一咬,双臂肌肉紧绷,猛地发力一挣,那两个扣着我的公安人员只觉一股大力袭来,双手瞬间拿捏不住,径直松开了我,脚下踉跄着往后倒退了三四步,后背重重地撞在警务室的墙上,发出“砰”的闷响。
这一下,警务室里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那瘦高个警官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手指着我,气急败坏道:“好啊你,还敢公然拒捕,反抗执法,今天这事儿没完!”说罢,他手往腰间摸去,看样子是想掏警械。
我心里叫苦不迭,深知这场误会越闹越大了,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却仍强装镇定,大声辩解:“警官,你们真误会了!我不是小偷,是王涛警官让我待在这儿的,不信你们现在就联系他!”可此刻,几人哪肯信我这套说辞,周围的警官呈扇形散开,隐隐将我围在中间,眼神里满是戒备。
正当局面僵持不下时,王涛像是算准了时间赶来,人还没进屋,声音就急切地传了进来:“都住手!”他几步跨进屋内,先是冲那瘦高个敬了个礼,喘着粗气解释:“李组长,弄错了,一场误会,他是一个乘客,因为身体的原因,是我让他待在这里的休息一下的。”
李组长眉头皱得更深了,将信将疑地上下打量我,质问道:“王涛,你搞什么鬼?怎么能随意把乘客就这么扔这儿,万一出了事,责任谁担?”王涛赶忙赔笑,一五一十把前因后果道出,又说明,我是和他一齐提着炸药去扔的好同志。这个瘦高的李组长听完,脸色这才缓和些许,目光里的敌意褪去,手从腰间移开,轻咳一声:“下次办事严谨点。”说罢,朝身后众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原本虎视眈眈的警官也放松了姿态。那两位被我扔出的公安人员,阴恻恻的看着我。
王涛满脸愧疚,他伸出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里满是自责:“兄弟,实在对不住了啊!我没想到会闹出这么一茬,平白无故让你担惊受怕的,都是我的错。”
我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摆了摆手说道:“王大哥,没事的,这事儿说清楚就行。”
“王涛,请无关人员离开这里,我们要开始工作了。”还没等我和王涛再多寒暄几句,一旁的李组长就冷不丁开了口,语调冰冰凉凉的,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下巴微微扬起,眼睛都没朝我这儿斜一下,依旧紧紧捏着那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手绢,捂在鼻子跟前,满脸写着倨傲与嫌弃,仿佛我身上带着什么污秽不堪、避之不及的东西。
王涛闻言,微微颔首,侧身转向我,脸上挂着无奈的笑,轻声说道:“兄弟,那你先去忙你的吧,今天这事儿实在不好意思,一会可能会需要你和伯母过来一下。”我冲他点点头,又看了眼那兀自端着架子的李队长,心里虽有些不痛快,却也没再多说什么,抬腿跨出了门去。
就在我刚刚踏出那扇门的时候,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门就在我的身后狠狠地合上了!让我不由得浑身一颤。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目光直直地投向那紧闭着的大门处。
我立刻就猜到了来者何人——一定是铁路督察组的那些家伙们到了!想到这里,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这次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尤其是那个李组长,他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样子,让人不可亲近。
此刻,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尽快赶回车厢,将母亲叫过来应对眼前这棘手的局面。不然王涛的事情恐怕很难收场。于是,我深吸一口气,拔腿便朝着车厢的方向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