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动乱过后,赵胜被关在了军营的囚笼里,关了约有三日,他的头发散乱,铠甲也被砍断了,灰突突的蹲在囚笼里。
他败了,但他并不觉得意外,仿佛失败是意料之中的事。
赵爽也和他在一个营帐里,不过是分开的两个囚笼,和赵胜一样赵爽也很狼狈,这个大大咧咧的粗犷的汉子如今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像是一只战败了的公鸡,三日里滴水不进。
另一边,赵翊伤的也很重,昏迷了三日才醒过来,揉了揉额头,看见了军师程琬。
“主公”程琬扶着赵翊起身。
赵翊的身上痛得厉害,眉头紧紧地皱着,身上只着白色的单衣,揉着额头道:“邓节呢?”
程琬怔了怔,不想赵翊开口问的第一件事是邓节,回答道:“在另外的一间帐子立休息?”给赵翊倒了一杯水,道:“大人可要见她。”
赵翊没有回答,道:“赵胜呢?”
程琬挥手示意奴婢给赵翊穿衣裳,道:“在囚笼里关着呢。”
赵翊由着奴婢为他更衣,冷声说:“带我去见他”
“诺”
……
赵胜正靠坐着栏杆休息,听见了有人进来,慢慢地睁开眼睛,是披着衣裳的赵翊,他的脸色也很不好,惨白的,头发也只随意的一束,嘴唇干裂,整个人看起来消瘦了许多。
他走过来,站在囚笼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赵胜,这次他的眼睛里没有什么笑意,冷冰冰的,阴沉沉的,这次他也没少吃苦头。
他没有看另一边的赵爽,然而赵爽却偷偷的看向了他,嘴巴抿着,眼里有一些愧色,更多的是一种抗拒,仿佛很不面对赵翊一样。
“赵胜”赵翊冷漠地看着赵胜,淡淡地道:“我给你个机会,你自己交代吧。”
“交代什么”赵胜开口:“我没有什么可交代的。”
“哦?”士兵搬来胡床,赵翊弯腰坐下,叹息一声,道:“我很累了,不想说太多的话。”
赵胜道:“我没什么可说的,成王败寇,要杀要剐随便你。”
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赵翊盯着他的眼睛看,蓦地,低头拍了拍袖口粘着的灰,风轻云淡地道:“赵胜,我若是你,我便不会再回那颖都去。”
赵胜粗眉一皱,警觉地道:“你什么意思?”
赵翊虚弱的一笑,问道:“回颖都做什么去?颖都就是一个漩涡,各种实力绞揉在一起,有我的人,有天子的人,还有……”
“还有什么!”赵胜像是一只浑身竖起了毛的猫。
赵翊笑说:“还有赵封。”
赵胜面色一白,道:“我不懂你说什么?”
“不懂吗?”赵翊慢慢地道。
“赵封早就死了,还是被你杀的,怎么还能在颖都!”赵胜声音陡然高了起来。
赵翊却仍旧是慢条斯理地,道:“是,我的兄长,是我亲自杀的,怎么还会出现在颖都呢?”他的语调很慢,音色听起来也很平缓,继而笑道:“赵胜啊,我其实一直以来都想不通一个问题。”
他忽然转了话题,道:“为什么要回颖都呢?我若是你,一定会带着人马去许县也好,河内也罢,再不济也是邺城。让天子册封一个侯爵,在一个新的地方开府经营。回到颖都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因为颖都有太多赵氏的人,他们多忠诚于赵彪,而你并非是赵彪的血脉,只不过是宗族里远方的一支,此前在赵家也是默默无闻之辈,无论是军功还是亲疏都不比赵爽和赵英他们,你若是掌了权,赵氏宗族的其他人是不会信服的,因为你没有这个权威,也没有掌控赵家和汉室的能力,赵虞虽然是赵氏的血脉但年纪太轻,稍有不慎,这些人就会像狼一样把你从位子上撕扯下来。”
看着沉默不语的赵胜,赵翊笑笑道:“只是为了杀我立威吗?我堂兄赵英有三万人马在青州,堂弟赵钩领两万人马在颖都西边不远处的虎牢,还有颖都内,有司马煜的三千御林军,和剩下的拱卫颖都的五千虎贲军,你压不住这些人,论血脉,论军功,论名望,他们都不会信服你,甚至我的心腹之臣陈玉还会将他们联络起来,言你故意设计诟害我以篡权,赵胜你能压的住吗?”
赵胜仍然沉默不语,头却垂下了。
赵翊说:“你不能,甚至有可能你前脚进了颖都,后脚他们就断了路,将你围剿。所以回颖都实在是个下策,你还不至于愚蠢到这个地方,所以自被你俘获,压往颖都,我就一直在想,到底为什么要回颖都这个地方。”他说着咳嗽了起来,他的病还没有好,程琬将水袋递给他,他却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赵翊说:“后来我想通了,只有一个原因,你必须要回颖都,因为有人令你回颖都,或者说,你其实一直都在为别人卖命。”
“你还知道什么?”赵胜问。
赵翊摊了摊手,道:“什么都不知道,这些都不过是我的猜测,为什么这人要你回颖都呢?只有一个原因,回颖都对他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弊的,换句话说,我此前所做的种种假设在他的面前是通通作废的,他可以压制的住赵家的人,他有足够的权威让赵家的人,汉室的人全部臣服于他,并且算盘继承我所留下的遗产,他杀了我,才是真正的立威,在赵氏立威,在全天下立威,这样的一个人要有军功,有威望,不能过于年轻,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体里要流淌着赵彪的鲜血,只有这样才能将我这个来路不明的赵彪的假儿子狠狠的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