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一日终于到来,崔云姬倒没有惊慌。仔细地交代了管家各项事:“公事不可因我延误,书房案上有我批好的公文,你明日一早送去京兆府,主簿知晓如何行事。我走后,府中诸事如故,切不可慌乱奔走。”她停顿片刻,握住管家的手,继续道:“后院客居的宛娘,若事态趋恶,送她回江南,崔氏一门,将代我庇护她。”
管家满面是泪,伏首道:“老奴伏听,崔府满门必井然有序,待大人平安归来。”
崔云姬一笑置之,她也只是以防不测罢了。
待锦衣卫一走,管家张开手心,只见上面一张四方小纸。他快速看罢,将纸吃了下去便亲去传话与宛娘,要她先将行装整理起来,若真有不测,随时就可以走。
宛娘听罢,只问:“锦衣卫因何上门?”
管家摇摇头:“锦衣卫素来霸道,只管抓人,不说缘由。”
宛娘沉思,想了想,问道:“可知上卿大人境况如何?”
管家想了想,道:“上卿大人一直在宫中,老奴不知。”
诏狱如何凶险,三岁孩童都知,若是不闻不问,崔云姬便是放出来也没了半条命。宛娘立即道:“设法见上上卿大人。”
管家愕然:“大人走前有令,命我等静候,不许奔走。”
宛娘容色沉静:“不过试一试,再坏也坏不过眼下。你设法寻见上卿,我必能说服上卿施以援手。”上卿与京兆关系素紧密,若知京兆入狱,即便不营救,问一问罪由也是举手之劳。况且,这几日外面的事,她在内院也有耳闻,若是江南之事引起的,那时,上卿也在江南,再者,她记得这两日抓的都是三品以上高官,已有收官之象,没道理再反过来捉一四品京兆。如此反常,只可能是要通过京兆,牵出更举重若轻之人。
管家深深一拜:“姑娘所言,与大人吩咐一致。我这就去办”崔云姬走前与他一张纸,上面写了一个薄字,正是要他去寻薄上卿。只是宛娘与崔家而已毕竟是外人,管家自信不得她,但说到这步,有一线希望,他都要试一试。
要找上卿,首先便是上她的府邸。
暮笙不在府里,她在宫里。但她府中的奴仆能将话递进宫里。管家道:“有一事关你家大人生死之事,望速请大人一见。”
薄府怎会因他轻巧一言就为他通传,自要他说出证据来。
管家将宛娘告诉他的事附到薄叔耳旁说了一遍。薄叔神色微变,管家点了点头:“京兆已入狱,再不抓紧,顺藤摸瓜就能抓到你家大人。”
薄叔不再耽搁,这种事,只怕万一,忙命人去宫门口通传。
暮笙正与皇帝用膳,听见家人禀告,神色微变,立即就要出宫,孟脩祎自然问了一句。
暮笙一脸无奈道:“云姬下狱了。”又补充:“诏狱。”
宛娘能想到的事,皇帝自然也能想到,她一直密切关注庞中直那边的动静,闻此,立即道:“我与你同去。”
“你去做什么?”
“去看看宛娘美貌究竟如何倾城。”
“啪!”一巴掌拍在她背上,暮笙扶额:“能否好好说话?”
孟脩祎耷拉下脑袋,道:“罢了,你去吧。”这会儿同去,她的身份也只会添乱。
暮笙叹息,摸摸她被拍了一下的背道:“我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不到明日早朝,你必是回不来的。”孟脩祎纠正道,人都进诏狱了,哪儿那么容易出来。想到庞中直有意将事态扩大,一个串着一个,竟已快要牵涉到四位丞相身上,她神色微凝,道:“是忠是奸,朕自知之,你去看看也好,朕令麦荣恩随你去,但凡有什么阻碍,都说是奉朕口谕就是,横竖我也不会来拆你台。”
虽然晓得陛下待她毫无保留,听她给自己开了这么大一个后门,暮笙仍是感动不已,想要说些什么,终是语塞,只好伸手抱了抱她,道:“我会尽快回来。”
孟脩祎弯了弯唇:“嗯。”
她们之间,已越来越具有默契,许多事,不必多言,心有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