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屠苏无力地跪倒在地上,仍旧维持着那个怀抱的姿势,只是怀中什么都没有,只有跳跃的光点在空中盘旋飞舞。
青玉坛
这一趟海外采药之旅屡生波澜,众人不觉间日子已过去几十天,待他们匆匆返回安陆,便得到欧阳少恭留下的消息,说他已回到青玉坛主持局面。
诸人思及青玉坛,心中笼有阴霾,对此事真假存疑,再不敢停留,立刻动身前往衡山探个究竟。
衡山,青玉坛。
青玉坛不同于寻常的道观庙宇,乃是道家洞天福地之一,并不像天墉城那么好端端地坐落在昆仑山上。一行几人在衡山的祝融峰会仙桥和那仙力所设的机关搏斗了许久,踏云而过,终于来到通往青玉坛的必经通道。
此处并无人把守,可以想见一般的闲杂人等闯不到这里来。踏上法阵,须臾就将他们传送到了青玉坛内,这里阳光明媚,芳草鲜美,比外面的衡山风景更加秀丽,还透着一层仙清气。
一位青玉坛弟子静静地守在法阵旁,见到六人来访,也不意外,上前行礼。
百里屠苏也以规矩回礼:“在下百里屠苏,与这几位,皆是来寻欧阳少恭长老。”
那名弟子点点头:“原来如此,丹芷长老确实说过,近日他或许会有客人来访,想必就是你们了吧?长老交代,来客若至,直接请去青玉宫与他会面便是。诸位随我来。”
这一趟顺利得有些诡异,搞得方兰生戒备不已,但是他们随着青云坛弟子三拐两拐,竟就真的来到青玉宫,见到了欧阳少恭。
一别多日,海上奔走,其他几人难免瘦了些,黑了些,但见欧阳少恭风采依旧,便可知他确实安然无恙,未受伤害。
“少恭,你还好吗?”方兰生跑过去拉着欧阳少恭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毛病。
“自然无恙。我没想到你们这么快便由海上回来了!此行可还顺利?”
百里屠苏取出备下的仙芝:“略有波折,但已于祖洲寻获仙芝。”
“如此甚好!”欧阳少恭对那位迎客的弟子吩咐道,“白蔹,你辛苦了,先下去吧。为几位客人备下休息之地。”
白蔹抱拳:“是,长老。”
“哇,少恭真有一门之主的架势!”方兰生咋舌道。
“小兰莫要取笑,不过是在下一任掌门未选出前,代为打理门内事务。”
“只要不是被青玉坛的人抓回来的就好,先前我们都替你捏了把汗!”
“只怪在下匆匆回来此处,倒叫你们担忧了。”欧阳少恭解释道,“雷严过世后,门派里散去一些急功近利的弟子,如今愿意留下的人,皆性喜平和,只求静静修习金丹之术。近日亦有些刚刚入门的人,实为可喜之象。”
大家一路忧心,此时才全都放下,讲述起这采药路上的故事,方兰生手舞足蹈,激动不已。
欧阳少恭只是微笑聆听,听方兰生讲了个遍,才开口道:“等在下将仙芝甄别研究一番,拿定主意后,即可开炉炼丹。诸位海上奔波,想必一直未能好好休息,不如在青玉坛中多盘桓几日。丹药是否能够炼成,在下不敢夸口,待得出炉,亦少则半月,多则数月。除百里少侠外,届时其余人当可去留随意。”
自采得仙芝之后,百里屠苏一直在想,玉横之事已了,采药之行也算有惊无险,满载而归。无论起死回生之药是否能够炼成,似乎大家都没有了一起走下去的理由。
可大家一通议论,说来说去,总之都要陪着百里屠苏,他推却不得,只得一一谢过。
内心深处,他是有一些开心的。
伙伴们一路走来不离不弃,经过了那么多艰险,此刻若真的就此离别,他反倒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他曾是一头孤狼,孑然一身,向北、向北、向北。从不接近狼群,也不为谁停留。
可一旦习惯了狼群的温暖,离开群体后,是不是还能独自活下去?
所以,这样真的很好。
就算如悭臾所说,他的结局必将惨烈,但至少在终点来临之前,他可以过得没有遗憾。
都说洞天福地,人间仙境,不见一丝凡俗烟火气,在此地修行一日,可比在外界一年。
凡人蝇营狗苟,所求不过福寿二字。修仙一路虽苦,但一朝得道,万世无忧,因此亦有许多人拜在道家门下。
青玉坛地处衡山,万物钟灵毓秀,自门派创立伊始便占尽天时地利。
隐于衡山云雾间的青玉坛分做上下两层,上层永为黑夜,下层永为白昼,若自高而下俯瞰,形似太极,意指阴阳相辅,化生万物。与祖洲八方月色那种远离人世、自然荒凉的仙境相比,这里更加讲究万物之序,天人合一。
道家七十二福地各有所长,青玉坛钟情于丹药金石,几百年来盛衰皆因丹药。欧阳少恭作为这一代青玉坛的丹芷长老,在门派的威望不作第二人想,也正因如此,之前的掌门雷严才对欧阳少恭多有忌惮,不择手段也要胁迫他回青玉坛,但又投鼠忌器,不敢伤及他的性命。
青玉坛上层,永夜国度。
算着时辰,这会儿应当恰是午夜,万籁俱寂,人畜皆安。
百里屠苏却有些难以安枕,耳边若隐若现似乎是琴声,但听不真切。辗转反侧,干脆放弃了睡下去的想法,起身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