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听谢安以前说过,这位小太子似乎挺不错的样子。
一想到谢安,王熙之很自然道:“那我去告诉阿狸,顺便给他布置功课。”
以往每年立冬后王熙之闭关,她都会给谢安布置功课,都是些抄帖作诗的事,谢安管这功课为“寒假作业”。
“不必,他如今在宫中陪伴太子,近日都不会回来,我去见太子时已经将你闭关的事告诉他了。”
王导很是镇定地编着谎话,他很少对王熙之说谎,记忆中这大概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前年王熙之问他,为何总是叫谢安为小猫,又为何迟迟不将谢安收作学生,等谢安长大被庾家拐走可不好。
王熙之虽然不问世事,但对政治领悟却丝毫不逊色其他的王氏子弟,这算是家族遗传吧。
那时王导只是敷衍道,龙伯有谢尚就够了,谢小猫儿留给你打手板。
其实王导早就开始留意谢安,从五年前的雪天他走进王熙之的小院时,他就发觉这个小孩与众不同。
如今谢安被杀手掳走,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要瞒住王熙之,小丫头这些年生命里除了蓬莱法帖、练字,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谢安对她的影响。
王熙之身怀绝世天赋,又是赤子之心,若知道谢安被劫走,王导不敢猜测她会是何种心情,会不会影响她在墨道上的修行。
“唔。”王熙之十分单纯地点头。
“这是他送你的月见草。”王导将谢安留在太子东宫的小盆栽放在她的桌案上,“这是他准备让你闭关练字闲暇时看的,还说并非什么名贵的花草,又好养活,无需多费神。”
王熙之微微颔首,手指在粉色花瓣边缘滑过,反倒有些不悦道:“这人越长大越是会旁门左道哄人,别想着偷懒,待明年春天见面,他的字肯定又差我一大截。”
光想着练字,果然还是小孩,王导微笑着,心里莫名焦灼。
王导吩咐仆人乙,不管是谢尚还是谢安,一定要派人得到消息。宋衣并不弱于谢尚,手中又有谢安做人质,说不准现在已渡江往北,所以让仆人乙务必立刻联络江北的人。
“姓宋的女子,应该会逃去北方,若她想活着,只能去流民聚集之地,如鱼入浊流,让我们不好找寻。”
“她是先帝一颗埋在敦哥身边的棋子,先帝当真用心良苦啊。”王导淡然地挑明了这女人的身份,“本以为她在阮府会安稳,只是我万万想不通,她刺杀皇上,又是为何?”
“若让先帝知道他的棋子变成了叛徒,想要毁了他的江山……”王导目光冷淡,“阿乙,不如你猜猜她为何要背叛先帝。”
仆人乙似笑非笑道:“好比大人和小主人都不在了,阿乙还苟活着,蛰伏长久的念头就是想着要做点什么,然后彻底与过往斩断关系。”
王导微微阖目,缓缓道:“如果是你,要做什么呢?”
“我想大人应该猜到了。”阿乙笑笑,目光深邃却又纯净,“对于我们这种人,大人和小主人最好让我先死比较好。阿乙愿意为你们而死,也不愿孤零零地苟活于世。”
话音落,王导忽然觉得很冷,这世间有一类人他不能够完全理解,他们随时可以为主人而死,因为在乱世之中,他们的心被主人给予过温暖,即使那温暖如萤火之光。
但若让他们无根地飘零在江湖,他们会绝望与疯狂。
因为他们的心已随亡主堕入黄泉。
秋风吹过江面,霜叶淌过小船,此刻谢安躺在一艘破旧小船上渡江。
他已经饿了整整一日,之前吃的小块干粮早已消化,水也喝得不多。
谢安虚弱躺在船舱里,听着肚子在唱歌,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句话果然是真理。
他发誓,若有机会,一定将宋衣狠狠整治一番,他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
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杀了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