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美结婚了,丈夫是一个微胖、憨厚的已婚上海男人。他们结识于同志网站,男人来北京找他,两人一见钟情。美美说两人的性爱很美妙,尽管男人的那活儿不是很大,但他会在做爱的过程中全力迎合美美,甚至舔舐他的脚趾。除了这个,重要的是那个男人答应接美美到上海,两人同居,并帮美美找一个保险公司的工作,让美美在无人认识的新环境里,做一个真正的女人。
在圈中好友的帮助下,两人在一家同志酒吧举行了隆重的婚礼。整个过程浪漫而甜蜜,穿着婚纱的美美与男人合唱了《月亮代表我的心》,并深深接吻。在掌声和抛洒的花瓣中,男人抱着他步入洞房。
能够结婚是几乎所有的同志梦寐以求的,哪怕并不会被国家承认。很多有着易性癖的同志,都幻想着能够变成女儿身,但有足够的钱能做变性手术的少之又少,美美的几个朋友也仅仅是攒钱隆了胸而已。我曾经拍摄过一个很有名的整形专家,在他办公室的冰柜里冰冻着七八根切除下来的人鞭,他开玩笑说送我两根回家熬汤,绝对地吃啥补啥。
那时的美美对去上海之后的生活充满憧憬,他和所有的好友告别,邀请大家去上海找他玩,甚至还送出了几件价值不菲的演出服。在这场演唱会结束之后,美美将不会再出现在同志舞台上。告别演出很成功,当美美唱起保留歌曲《女人花》时,他明显有些哽咽。我们送美美去车站前往上海,车轮启动的那一刻他笑得很美。
两个月后,美美回京了。
在一家餐厅里,美美告诉我们,他和那个男人分手了,事实并不像想象的那样美好。男人花光了他带去的钱,并介绍他卖y。每交易成功一次,那个男人就会很及时地抽取一半的费用作为中介费。
我被骗了。美美说,他要在北京重新开始。
几个月后,在一个狭小的出租屋里,因为没有暖气,美美生病了,形容枯槁,萎靡之极。他说这两个月自己过得很差,原来表演的酒吧已经被年轻风骚的新人占据,自己也实在无法接受众人的询问和嘲笑。
我想回家。美美哭着说。
半年过去了,美美从东北老家打来电话,说自己想要再来北京。我们坐火车赶到了他的家,中朝边境的一座小城。在车站,我们几乎认不出他来。肥大的男装裹着瘦削的身体,头发很短而且稀疏,和以前见到的那个常常浓妆艳抹的妖娆女人判若云泥。回家后就直接住院了,爸爸在我昏迷的时候剪掉了我的头发,美美说,这样也好,凉快。
病愈之后美美也试图找份工作,但发现自己既没有技能也不能吃苦,想在本地的同志酒吧驻唱,价格却又低得可怜。后来他迷上了京剧,每天都戴着耳机学。或许这能成为他重新在北京立足的资本,美美很自信。
当地的老年之家是美美常来的地方,这里有京剧票友天天吹拉弹唱。与生俱来的好嗓音和舞台经验,让美美在一群老头老太太中间显得出类拔萃卓尔不群。
只有这才能给我找回点自信。唱罢《贵妃醉酒》,美美在掌声中笑逐颜开地走下台。
军营里的那个士兵夺走了我的第一次,此后我爱上了他,欲罢不能。我们当年还经常来这里散步,猜测朝鲜那边是不是也有同性恋。在鸭绿江边,美美笑着说,后来那个士兵复员回家了,没多久写信来说自己已经结婚,再也不要找他。我自杀过,但是被救过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这个念头。中国有那么多的同志,我肯定能找到一个我爱和爱我的人。
美美还是回到了北京,在留给家人的信中,美美说自己对不起父母,希望来生再给他们做一回真正的儿子。
回到北京的美美继续出没在夜场酒吧里,只是生存的压力使得他不得不戴上假发挤出辱沟靠下流和色情的手段来博得掌声。曾经,这类的表演是他嗤之以鼻的。
美美的纪录片结束了,片子也获得了国际上的多项大奖。在国内的数次小范围的放映中,做为主角的美美总是能够引起轰动。
再后来,逢年过节总会收到美美的祝福短信,他还在北京,只是不知道活得怎样了。
其实在那两年拍摄同志的过程中,回想起来或许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们和普通人一样,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在中国这样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里,他们也在为事业为生活而奋斗着,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寻找真爱的路,要漫长、曲折得多。第六节嫉妒
文走走
我
有些晚上我想梦见你们。那些面孔,已经从熟悉变成了似曾相识。更容易飞快浮现出来的,反倒是名字。我想梦见你们是因为最近我总在凌晨醒来,四点,或者更早些。我想再继续睡着。我想梦见你们是因为我觉得你们都很重,足够把我沉进梦里,那个暗得柔光一片的地方。在那里,女人们变得安静,不再飘忽不定。
这天晚上,我觉得自己似乎又醒来了,但又不确切,自己身在何处。好像是在家乡,那早春的空气里。自己坐在椅子上,靠近一棵香椿树,匆匆的,有个念头,好像要为什么人采上一些。这念头看似闲散,却很纯粹,此后一直徘徊在树梢上,阳光下,周围的边边角角里。我想,到底那个人是谁呢?那个人,影影绰绰的,若有又若无,但好像就在自己近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