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被贾政这么一训斥,想起怀胎七个月活生生小产的女儿,悲从中来,“我也没说什么,只和娘娘说,宫里的皇子公主那么多,若不让小皇子特殊一点,恐怕就要泯然众人了。所以我想着,让娘娘放出点风声来,比如说怀着小皇子时曾梦日入怀之类的话,这样圣上会认为小皇子生来不凡,自然会高看几眼。可娘娘当时并没有答应啊,我也不敢出去说,只进宫时随口和接我的小宫女说了几句。”
贾母一听这话,大怒,“果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可怜的娘娘啊,你怎么摊上这么一个母亲呢!”见王夫人还是一脸的不以为然,贾母一行哭一行说,“宫里是什么地方,那就是个四面透风的墙,你说话之前也不知道仔细想一想吗?梦日入怀,你也真敢想!可见你野心不小啊!自古以来,梦日入怀生有异兆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不是圣上就是帝王,你这样说,岂不是陷娘娘于不义吗?娘娘在宫里本就艰难,还要被你这个蠢货连累!如今,如今连孩子都没了!你真是该死!”
王夫人哭的涕泪交加,“我也是为了娘娘着想啊!娘娘青春已逝,日后的指望就是小皇子!”
邢夫人不屑的说道:“二太太自己生的孩子个个生来不凡,深得国公爷和老太太的疼爱,就想着如法炮制,让娘娘也来上这么一出。呵呵,果然好计谋啊!只可惜啊,宫里不必府里,圣上也不是老太太,这样轻易就会被蒙蔽!”邢夫人早就对贾母偏心二房心有不满,如今不落井下石才怪。
“你给我少说几句!”贾赦不比邢夫人,他是知道内情的,当初自己行差踏错,好容易才保住了祖宗留下来的爵位,因此,母亲才处处抬举二房,倒不全是因为宝玉生来带玉的缘故。
“说你蠢,你还不承认。固然,野心谁都有,可就算有,也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自古以来,那些圣人帝王们出生每每带有异兆,可这都是怎么传出来的,都是在他们快要功成名就之时传出来的,好为他们的成功添砖加瓦的。如今小皇子还没出世,你就刚胡说八道,你到底是为了你的一己私欲,还是为了娘娘好?”贾母哭累了,有气无力的问道。
王夫人沉默不语,只拿帕子捂着脸哭。
贾政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母亲,您说,咱们该怎么办?”
贾母疲惫的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明儿一早,替我递请安折子,想来,太后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的吧!对了,明儿,将巧儿也带上,太后喜欢巧儿,有巧儿在,说不定更好说话些。不管如何,先弄清楚情况再说,看看娘娘如今到底怎样了!”
贾政愧疚的说道,“老太太身子不适,还要劳动老太太,儿子们实在是愧对老太太啊!”
贾母挥挥手,“罢了,先回去歇着吧,也累了一天了。有什么事等明儿我进宫回来再说吧!”
第二日一早,贾赦贾政忐忑不安的将贾母的请安折子递了上去,好在太后给了贾母这个面子,很快便准了贾母的请安折子,又念及贾母的心情,事权从宜,巳时二刻,贾母便带着贾菀进了宫。
先去了宁寿宫,太后和贾母寒暄了几句,便说道:“知道老太君此时心急如焚,惦记着令孙女,哀家也不耽搁你了,老太君速去凤藻宫探视贾妃吧!老太君还不知道吧,圣上今个下旨,褫夺了贾氏的封号。”
贾母心惊胆战,到底是怎么回事,娘娘小产不说,还褫夺了封号,但面上不敢表露半分,只诚惶诚恐的道:“多谢太后娘娘体恤。”
太后又说道:“菀丫头就不必过去了,血腥气重,别吓着了孩子,你就待在我这儿,老太君出宫的时候,再接了菀丫头一起吧!”
贾母还能说什么,只给贾菀递了个眼神,希望她能好好奉承太后,如果能从太后口中得知点内情就好了。
贾母走后,贾菀如坐针毡,她低眉顺目的站在那儿,只感觉到太后的视线不停的落在自己身上,却不敢动弹半分。
“好了,到哀家身边来吧!看把你急的。”太后笑着说道,贾菀抬起头来,看了看太后乖顺的坐在太后身边的脚踏上,将头放在了太后膝上。
太后笑了笑,看着贾菀的一头秀发,情不自禁的摸了上去,“每次哀家见了你啊,都想摸摸你这头发,到底是如何保养的,竟养的这样好!”
贾菀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太后见了,笑道:“是不是吓着你了?你先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贾菀摇摇头,“嬷嬷说了,有些事,说不得,也听不得。”
太后点点头,“你能知道这点很好,宫闱里的事,有些的确是说不得也听不得。你要记着这一点,在宫里也好,在别的地方也好,千万不要有好奇心。”
贾菀乖顺的点点头,同时心里却有些疑惑,看样子,元春小产一时牵扯颇多啊!唉,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种事,还是不要打听的太清楚比较好。毕竟在宫里,是非对错并不是那么重要的,皇家最擅长的就是粉饰太平不是吗?
贾母匆匆去了凤藻宫,抱琴早已经等在了门口,贾母先看了看抱琴,两眼红肿,表情悲切,先是心中一惊,再又细看周围,见一应待遇和以前无疑,心中又稍微安心了些。不管怎么样,只要圣上没有真正厌弃了娘娘,那么娘娘就还有机会。
“老太太,您可算来了!”抱琴红着眼睛说道,上前去扶着贾母的胳膊往元春的寝宫走去。娘娘小产已经是第三天了,总算看见一个熟悉的人了。抱琴心中总算安定了些。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我听说牵扯到了八公主!”贾母压低嗓门问道。
“老太太不知道,我们娘娘冤着呢,前几日,娘娘在花园里散步,恰好看到和贵人在惩罚一个小太监,我们娘娘心善,便给那小太监说了几句好话!谁知道和贵人当面笑容满面,背地里直接将那小太监打死了。我们娘娘有了身孕,越发听不得这些事,着实为那小太监掉了几滴眼泪,恰好被圣上看见了,圣上当时没说,可背地里找人一问,便知道了,派人将和贵人申饬了一番。结果前儿个,娘娘再去花园散步的时候,遇到了八公主在御河边上喂鱼,八公主年纪小,嘴巴甜,我们娘娘又是要当母亲的人了,最是喜欢小孩子的时候,便和八公主说了一会子话,将八公主冰雪可爱,还弯下腰摸了八公主,谁知道八公主不知怎么回事,抓着娘娘的手不放,嘴里还大叫不要不要,身子却往身后的御河里倒去,眼看着就要将我们娘娘一起拉到河里,娘娘宫里一个叫翠欢的宫女上前去拦腰抱住了娘娘,娘娘跌落在地上,当场就喊肚子疼。而八公主掉在了御河里,听说掉下去的时候,头碰到了石头上,头上破了个口子,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圣上素日里最喜欢八公主,听到这个消息后率先到了和贵人的寝宫,和贵人恶人先告状,说咱们娘娘和那个小太监有私,故而对和贵人心存愤恨,所以有意谋害八公主。圣上本就偏疼八公主,又见八公主病歪歪的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当时就信了和贵人几分。即使知道我们娘娘小产了,也不曾心软,直接褫夺了娘娘的封号。总算是皇后娘娘念着娘娘小产,命内务府照拂几分。可怜我们娘娘,小产到如今,圣上竟一次也没来看过。”抱琴含着眼泪哭诉道。
贾母听完,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抱琴,直看的抱琴有些心虚。贾母垂下眼睛,“如今你们都大了,一个个的自作主张不说,到如今了,说话还不尽不实,是不是等到走投无路那一日,才肯对我说实话!二太太是一个,如今连你也是这样了!”
抱琴被贾母的眼神看的心里发凉,可是想起元春的话,还是低下了头。
贾母冷笑一声,走了进去,一阵血腥气扑面而来,贾母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走到元春床前,跪下行礼,“给贾妃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贾元春睁开眼睛,听到贾母的话,苍白无力的苦笑一声,“老太太这是在怪我吗?”
贾母肃然道:“臣妇不敢。娘娘言重了。”
贾元春喘了几口气,“老太太,我也是不得已的。我有把柄落在那人的手里,只能听从她的吩咐,我也没想到,会付出这样的代价。具体事情,事关宫闱*,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老太太还是不知情的比较好。”贾元春又喘了几口气,方才说道,“我如今已经是这样了,八公主好了则罢,若有个好歹,圣上势必会迁怒于我。老太太回去告诉老爷太太,千万不要为了我,轻举妄动,权当没生养过我这个女儿吧!好好培养巧儿吧,希望她运气比我好一点。”说完后,贾元春睡到在枕头上,合着双眼,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贾母听了这话,心如刀割,“娘娘,您这是在拿刀割我的心啊!事到如今您还是不肯说实话,您让我怎么办?就这样坐视不管吗?您是要我伤心死吗?啊!”贾母说着,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