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灵帝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去了德阳殿早朝。
灵帝似乎预感自己来日不久,每次早朝,总会安排两位皇子刘辩和刘协一起听政。他也在观察着这两位儿子,究竟谁更具有接任大汉天子的职责。
灵帝咳嗽了几下,喝了些热茶后问道:“朕最近有一疑惑,朕已经将接济饥民的五谷,米粮等物资发放了出去,可是为何近日上报给朕的饥民死亡人数,还是在不断上升?难道这些饥民都没有拿到朕发放给他们的米粮吗?众爱卿,这又如何解释呢?”
一时,朝堂之上每一位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言以对。有官员禀告道:“陛下爱民如子,将米粮,豆子发放给饥民,让饥民渡过难关,陛下英明。只是,如若饥民饿死的人数不减反增,微臣认为,这里面的确有问题。”那位宦官欲言又止。
“什么问题,尽管说。”
“微臣认为,问题就出在发放米粮的官员上。”那位官员此话一出,就立刻引起了朝堂官员的议论。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一位叫闵汶的官员。
稍事片刻,灵帝看着局促不安的闵汶,问道:“闵大人,你有什么要对朕说的吗?”
闵汶顿时额头直冒冷汗,他断断续续道:“陛下,微臣将陛下下令的所有米粮,豆子都已经如实的发放到了饥民手里了,不信,陛下可以去核查。。。。。”
灵帝正色道:“既然已经发放到了饥民手中了,可是为何地方官上报给朝廷的饥民死亡人数,不是下降却在不断上升?闵大人,这,又何解释呢?”
闵汶有些唯唯诺诺,不知所云。但是口中坚称,自己已经将所有的米粮都如数的发放到了饥民手里。
此刻,朝堂上众臣们纷纷骚动起来,他们也质疑闵汶,一时众说纷纭,而闵汶始终不能说明为何饥民的数量不断上升的原因。
就在大家争执的不可开交之时,忽然,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了朝堂中央。大家定睛而去,是七岁的小刘协。
只见他淡定从容的跪拜了皇上后,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启禀父皇,孩儿想知道,父皇这次用来接济贫民的米粮,豆子总共可以接济多少位饥民。”
灵帝迟疑了下,有大司农禀报:“粗略预算,此次发放给饥民的米粮豆子应该可以让至少五千饥民收益。”
小刘协镇定的继续问道:“好,父皇,孩儿只需五升米和五升豆子参合在一起煮粥。待会,就能知道闵大人说的话是否属实。”。
众人不知这小刘协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唯有闵汶却是越发的心神不宁。
灵帝命厨子下厨,将五升米和五升豆子煮成粥。
不一会,厨子将煮好的米粮豆子的粥,用木桶端上了朝堂。群臣顿时惊讶不已,议论纷纷。
刚才不起眼的米粮和豆子,居然能煮成这一大桶粥啊。
小刘协不慌不忙的走上前,看了看桶里的粥,又问大司农:“大司农,这桶粥,可以给多少饥民吃么”
大司农是朝廷掌管农事的官员,他只稍稍的看了一眼桶里的粥,便道:“微臣估算,应该在一百名左右的饥民。”
众臣依然不明白,小刘协到底要做什么。
小刘协看了看,说:“父皇,这次接济饥民的米粮豆子总共有多少升?”
大司农立马禀报道,应该是800升米粮豆子。
小刘协点了点头,跪拜说:“父皇,这应该很清楚了,五升米和武生豆子,尚且能救活100个饥民,那么父皇发放的800升米粮,应该可以接济一万六千个饥民,而饥民饿死的数量却在不断上升,这足以证明,这些米粮豆子去向不明。”
群臣听了刘协的一番话,鸦雀无声,忽然有官员带头鼓掌起来。而那位闵汶,早已经是腿软了,豆大的汗珠随着额头而流下,他立马跪下道:“微臣罪该万死,还请陛下饶恕,微臣将发放给饥民的米粮豆子,一半占为己有了,还请陛下赎罪啊,微臣也是因为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几张口等着开饭吃,不得已才这么做的呀,还请陛下饶恕。”
闵汶说到此,早已经是泣不成声了。宦官蹇硕上前道:“陛下,微臣不得不佩服小皇子刘协乃聪慧无比,孝悌仁慈之人啊。”
灵帝看着堂下的刘协,连连点头,对自己的这位二皇子不由得刮目相看。灵帝转身问了一旁的刘辩道:“辩儿,你来说说,该如何处置这位闵汶大人呢?他已经如实交代了贪污朝廷的米粮。”
刘辩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支吾了老半天,再看那闵汶,已是涕泪而下,紧紧地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等待着皇上的惩罚。
刘辩支吾了片刻后说道:“回父皇,儿臣认为,这样的不忠之臣,按照汉律法理当诛灭九族。”
灵帝看了看群臣,群臣缄默,唯有闵汶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而颤粟不已。刘协想了想说:“父皇,儿臣认为,闵大人虽贪污了朝廷的米粮,豆子,但不足以诛灭九族。拿出米粮接济饥民,乃父皇英明善举,如今因一位官员而杀戮,儿臣认为,饥民即便是接受了米粮,也会因这米粮背后的故事而不敢食用。如果闵大人将私藏的米粮拿出来,还之于民,这样百姓也会安然的接受接济,百姓也会真正的理解了父皇的一片苦心。”
闵汶不停地叩首谢罪,连声说:“罪臣现在就去拿出米粮,”都拿去接济饥民,谢皇上不杀之恩。”此时,张让禀报道:“微臣认为,刘辩说的没错,闵大人假公济私,私吞公粮,理应重惩。如果,不予与重罚,那《汉律》又有何必要呢?”
蹇硕沉默片刻,上前禀报道:“启斌陛下,微臣认为,小皇子刘协虽年幼,但却是不可多得的贤才,他的聪慧解决了米粮去向问题,他的仁慈让朝廷又避免了一场杀戮。但是闵大人已经触犯了律法,微臣认为还是应该惩罚,以儆效尤。但无需诛灭九族。”
灵帝点头,又看了看众臣,并又问了刘辩意见如何。
年仅12岁的刘辩,此刻低下了头,红了脸颊:“父皇,儿臣也认为弟弟刘协说的有理,儿臣不及弟弟。”
不远处,何皇后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儿子刘辩。她一直认为自家的儿子,那是比嫔妃生下的强一百倍,可是刘辩却不是她心中预想的那个孩子,他没有远大的志向,更没有像她那样的深谋远虑,她心里已是凉了半截。
闵汶则被惩处鞭挞十个大板,降了官职,充公所有的米粮。显然,闵汶对这样的惩处已是松了一口气,至少,他的头颅还在他的脑袋上。他回头看了一眼刘协,这位年仅7岁的孩童,却镇定自如的处理着群臣都难以定夺的问题,不禁眼里写满了感激。
这件事,让灵帝越发的喜爱小儿子刘协了,事事也更偏向于刘协了,他从小刘协身上,似乎又看到了昔日王美人的聪慧贤良的特质。这一晚,灵帝忽然思念起了已经作古的王美人了,他灵感而发的为曾经的红颜知己王美人写下了《追德赋》。
(注)汉灵帝曾经为死去的爱妾王美人写过一篇《追德赋》,只是已经失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