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奴传完话便退了下去,姜青鸾再一次逮住偷看她看常岚,勾起嘴角,继续她如春风般的微笑。
“姑娘见笑了。”
“无妨。”常岚答道,可抬目之时却见姜青鸾的微笑不见了,转而沉下脸,仿佛换了人一般。
突然姜青鸾抓住常岚的手:“快逃!”
第4章
太子常岱沉着脸,他向来都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今日那脸色却是极难见的死灰。
他端坐在上席,右则放着他常用的佩剑,他整个人也如寒剑一般,不敢让人轻易接近,在他的左席,丞相卫麓双手互插于袖口,因为年迈,他那挺不直的老腰微微弯曲,再无年轻时风雅公子的模样,而在常岱右则,宗伯令常樟脸色更为难免,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胡须凌乱。
“受伤的女眷,东宫的人已经清点好了,颜起,念给两位大臣听听。”
“是,太子。”那叫颜起的少年是常岱的伴读,说是伴读,也是大司空颜端的儿子,未来辅佐新君的良臣,颜起打开身前的卷轴,轻声念道:“伤二十一人,死一人,长公主常岚晕厥,大司马夫人伤了左膝,太宰幼女腰伤……”
颜起的声音极是好听的,可今日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对席上人来讲却是字字如针,毕竟这场宏大的仪式由这三人牵头,本以为那华美隆重的画面将载入史册,谁曾想到,祭祀才结束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十只奔牛竟从后山而来冲撞了女眷们的席位,在场的奴隶与士兵们拼死阻止,可人又怎么斗得了如丘壮的狂牛,最终才酿成了现在的结果。
“……符王姜青鸾踝骨折了,”颜起不疾不徐的念着:“小尹常苛家的妹妹,死于踩踏。”
常岱闭上眼,不语,另外两位大臣也不说话,颜起将记录伤亡的卷轴合上,低声说道:“太医都已一一为伤者看过了,都是人与人之间踩踏引起的,好在是些外伤,修养些时日便可。”
丞相卫麓清了清他的老嗓,向常岱行了一礼,说道:“既然踩踏引起的,那便不是天灾,何况事情发生时祭祀已经结束了,所以太子,这事与天子无关,与你我也无关。”
“丞相这么说,怕是有卸责之嫌啊。”宗伯常樟说道:“这次伤及的全是公卿的家眷,连长公主都险些受伤,不是一句你我无关就能算了的,这事办得好,也算给这次祭天一个圆满的交代,若是办得不好,怕对天子不利啊。”
“宗伯说得的没错。”常岱道:“祭天时出现如此伤亡,难免成为诸侯们的口舌,落下天子不孝引怒天帝这些话。”
“老夫是老了,太子您斟酌好就行。”丞相摸了摸胡须,幽幽说道:“总之此事与天子无关就行,对了,听说有只牛的身上骑了一个奴隶?”
“是的,那奴隶已被拿下。”颜起回答道。
“另外,符王姜青鸾率先发现的奔牛?”丞相又问道,这个看似老糊涂了的家伙心里却是敞亮得很。
“正是。”颜起回答道,丞相的话太具引导性,让他不得人看向常岱,毕竟那才是他的主人。
“若不是符王姜青鸾发现了奔牛,这次的伤亡可就严重了。”宗伯常樟说道,他反倒颇为公正:“据说是她把长公主护于身下,长公主才免了皮肉之伤。”
丞相卫麓闭上眼,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不再发一言。
常岱心里暗骂了一句老狐狸,卫麓自二十岁入朝,从小尹一职做起,历经两朝坐上了丞相职位,年轻时倒满心抱负,小有所成,但随着年龄大了,反而豁起稀泥来了。
不过对方将话语权交给了自己,常岱自然有自己的安排,老臣想甩手不管,他乃未来新君,此事正是给自己立威时,常岱道:“符王有功,是应该赏得,至于那奴隶,先审着,这事如果不查个水落石出,不能安众民悠悠之口,之后便要辛苦三位大人了。”
“是,殿下。”席下三人躬身说道。
常岱又看着丞相与宗伯,最后又道:“丞相年迈,公务甚重,查案之事就有劳宗伯大人主领了。颜起,随我去公主府。”
两位公卿送别了辛王朝的少主,也各自离开,房间里再一次的安静下来,西南而下的季风吹开窗户,扬起了屋里的纱幔,风一旦吹起便永远无法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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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岚盘腿坐在榻上,她那红色的裙摆杂乱的堆叠在她的脚下,她赤着双脚,那蚕豆一般圆润的脚趾时不时往内扣着,这模样和昨日里那端庄的模样形成强烈的反差。
伺候起居的嬷嬷沉着脸,她伺候常岚接近十年,这位长公主一直是皇室的典范,她温文尔雅,端庄大方,虽然时常说出一些她听不懂的话,但总能得到公卿大臣们的赞许,嬷嬷已经快五十岁了,除了常岚她还伺候过先皇的妹妹,今朝的大长公主,但最为她骄傲的依然是常岚,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骄傲今日竟像个村夫一样盘着腿坐了起来。
“咳…”嬷嬷清清嗓子,她向常岚躬身行礼,小心提醒道:“太医院的大夫说了,让殿下躺下好好静养。”
“本宫又没受伤。”常岚用手按按自己的膝盖,这样盘腿而坐,倒很是舒适。
嬷嬷挪开眼不看这失仪的一幕,但还是关心的说道:“您额前都青了一块,还好没伤到您的脸。”
常岚看着铜静,额头发际处确实有少许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