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城卫百夫见到太子的马车驾临,早早的就迎了上去。
姜青鸾打量着四周,深感常岱是个极心细之人,在事发现场的上方都搭了棚,为了防止近期阴雨不断,棚布应该浸过麻油,放久了那味道还有些呛人。
“牛在哪里?”巴勒目标明确,直接问道。
颜起指着山的另一边:“那里,也用这油布挡着的。”
巴勒又蹲了下来,他用手量了一下牛蹄的长度,又粗略的看了下形状,便指着那山头道:“走吧。去看看。”
巴勒来自赫哲一部,那部族人口不过数千,但个个都是捕猎的好手,他们并不像其它部族那样为水源和草地而战,却更为追求自由。姜青鸾见巴勒已经进入了状态,自己也稍为放松了下来,跟在一群人的身后往山头那边而去。
还没走到牛棚,倒是也见到那些油布,姜青鸾左右四顾,那位置还真适合藏牛,首先那块土地地势低洼,左右两边灌木茂密,离祭祀之地有些距离,可又算不上远,若是有活人出没是躲不过赤甲卫的眼睛,牛却不一定了,祭祀当日大量用牛,就算有牛出来,那也只是祀官们上心的事。
姜青鸾又走了两步,来到一处小丘,但却见到小丘顶上的一颗树上挂了一个人,那人皮肤黝黑,骨瘦如柴,浑身是伤,也不知道死了没死。
“这是何人?”姜青鸾向身边的一个城卫问道。
“犯事的奴隶。”城卫答道。
常岱也听到了姜青鸾的询问,本是让姜青鸾来看牛的,不过既然对方问了,他也客气的回答道:“这奴隶是管牛的,那日奔牛冲撞,有一头牛身上便坐着这人。”
姜青鸾似乎有些印象,那日她感觉到地动,便拉着人散开,期间观察奔牛之时,确实见到了一个矮小的人坐在牛上,也是大呼着让人散开,现在看来倒是有些像那奴隶。
“可问出什么?”
常岱盯着奴隶一脸恨意:“什么也没问出来。”
“或许不是他。”姜青鸾说道,但忽然又觉得自己有些逾越了,便对常岱施了一礼,解释道:“某也是瞎猜。”
“殿下没有瞎猜!”
姜青鸾回头,便见常岚从丘下小跑而来,她的女奴阿离紧跟在后面。今日这公主穿的倒是让人眼前一亮,竟是与自己相同的蛮服,脚上那双金边的皮靴子还真是符地的手艺。
“你怎么来了?”常岱埋怨道,所谓女子,深居简出方是上道。
“我为什么不能来。”常岚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她走到姜青鸾身边,施了一礼,答道:“殿下。”
“公主。”
“公主,是不是这奴隶干的,其实全由太子说了算。”颜起小声提醒道:“但太子现在尚未给这奴隶定罪。”
颜起话中的意思很明显,这事想拉个垫背的很容易,太子却没有将此草草了事,正是秉公办事。
常岚冷笑倒不点破,如果真想秉公办事这奴隶怕也活不到现在,留着活口不就是给自己擦屁股的吗?倒时候查不出真凶,便拉出这奴隶交差。
姜青鸾走到奴隶身下,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孩子,他的血已经干成了块,皮肤上也没有处好的,最后姜青鸾的目光落在了他脚踝的位置,那里有一环痂,应该是一开始带枷锁造成的伤,痂上却隐隐能看到一个刺青,刺的是一半只鹿头。
“你是绒马部的?”姜青鸾问道,在符西的草原里有一个大部族,他们习惯在脚踝上刺青,一般是牛、马、鹿等物,以祈求孩子强壮健康。
有兔用力睁开眼看着姜青鸾,眼框肿的厉害,眼睛始终不能完全睁开,但依稀可见是位华衣的贵人,想来又要审问自己了。
“是的,大人。”
“怎么成了奴隶?”姜青鸾道。
“阿爸,阿姆…打仗…死了。”有兔回答道:“我很小…就…过来了。”
姜青鸾一愣,记忆回到了九年前,那时她才十五岁,宗室初次放权让她亲政,她所做的第一件是便是剑指极西之处,带着草原的各大部落往西而征,只可惜年少却无为,第一场战役就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失了兵马数万,其中伤亡最多的,就是这绒马一部。
“放他下来。”姜青鸾对城卫说道。
“可是查到了什么?”常岱问道。
姜青鸾看着奴隶道:“奴隶本是贱籍,哪见过殿下这样的贵人,加上受了些刑法,估计吓得不轻,在我们符地有一俗语:燕过留羽,蚁过留迹,动物行动尚有迹可寻,更别说人。”
“殿下说的对,是这个理。”在检察牛粪的巴勒回头说道。
常岚暗自一笑,更觉得自己选的人没错,便推波助澜道:“那殿下怎么看?”
姜青鸾道:“让这奴隶先养养,倒时候孤来问问。”
常岚看向颜起,常岱向来爱听这美少年的意思,而颜起做事又向来谨慎,一定不会同意姜青鸾的意见,她即可开口道:“我觉得好,等长公主府收拾好了就拉过来吧。”
“岚儿!”
“难道兄长准备送进你东宫?你东宫之地也属太平宫范畴,让有心的臣子听到了,又得说你欠考虑了。”常岚说着,眼睛还幽幽的看向颜起,每次书房作学,她都是这样看着不如她的兄长与陪读们,各位公子倒是习惯于屈服这种略带睥睨的眼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