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适应新的市场形势,经学校党委研究决定,从明年开始,我们厂将从学校里脱离出来成为了一个单独的个体。”不愧是做老师的,开个年终总结大会,都是那么满面笑容,声调平和,就像拉家常一样。
然而,还没等那全老师话音落地,原本可容纳两三百人的一个大会议室,因只围坐了六七十人,刚刚那全老师还说怎么就做了这么几个人,这时都交头接耳叽叽喳喳议论纷纷。
“肃静,肃静等全老师说完好不好,它关系到每个人的明年经济收入和福利待遇,也关系到我们厂的前途发展,你都不好好的听还怎么去贯彻落实执行。”坐在那全老师左首的老头子终于发话了。
全场就像那坏了喇叭的收音机,因噪音太大,忽然被关了电,瞬间鸦雀无声。
不要看这个老头子,既无什么头衔,也只不过就是厂里边的一个顾问,也不是正当壮年,曾经是即阳中学的副校长,这不退休了,就被厂里返聘了回来,个头很高,面孔很大也很胖,有着一副大腹便便的福态。
可能是做领导年代做久了的缘故,从来都不苟言笑,或者也正是这个原因,对人有一种不怒自威不寒而栗的威慑力。
所以不论大家在干什么,只要听见有人报信说,老头子来了,不管报信的人当时说话的语气是轻是重,以及音量是高还是低,反正效果都是一样一样的。
大家立刻正经危坐屏气凝声,就像那电视里放的每当蒋总统大驾光临那些达官要员对他的态度,甚至只有过之没有不及,虽然不能说像老鼠见了猫那样令人闻风丧胆,但也绝对是象那得了重疟疾正在发冷阶段的病人,就是给你盖上个三四条棉被子,还是让你冷得瑟瑟发抖,就好像从那背脊的骨头里正在往外拼命地冒着寒气。
不要觉得我在故弄玄虚危言耸听,其实我说的一点都不假,别人惧怕他,并不是因为他人长得人高马大或是什么倚老卖老,而是因为他掌管着每个人的不是什么生杀大权,而是直接的经济收入和岗位调动。
顾问者顾名思义,顾不过来不问,顾得过来什么都问,不要说工人的工资岗位就是干部的工资岗位他也能管得着,甚至据听说那全老师也得听他的,如果不听他的,可能也会饭碗保不住。
说白了其实那老头子可能是学校里派来的钦差大臣或者是些监官一类的,姓陈,名叫陈福南,也不怪人家能混到这样,大概是因为人家名字起得太好,福南福南,福气直到终南山。
其实那全老师的名字也不错,叫全林立,全部是象林子一样直立的人,可见性格刚直,为人正派,那自然也不在话下。
坐在那全老师右手的一个人,从一坐下来就满面春风笑口常开,似乎是吃了什么水蜜桃一样,叫黄立丰,其实他每天都是这副表情,甚至每天的每时每刻都是这一副表情,不恼也不怒,不寒也不哭,就好像这副表情根本就是一幅画像,每当出门的时候就是挂在脸上的。
不过据听人说,人家的这副表情就是到了家里是也不摘下来的,不过还要多上一点装饰,那就是围上一条围裙,戴上一副套袖,赶紧的烧火做饭做菜。
然而你又不要以为人家回到家只是一个家庭妇男模范丈夫,其实等到大家都吃好了饭菜,一直还要去洗刷碗筷的。
等所有的家务之事都忙停当了,加上老婆孩子再也没有任何吩咐了,他才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他会去干什么呢,当然也不是什么游手好闲的非法之事,而是他还有一个属于自己小天地的专人工作室,是专门制作线路板的,当然厂里制作的是叫滚筒版,体积大,分量重,制作工序复杂,是不可能进行家庭式制作生产的。
但是人家另辟捷径,研制开发出了一种平板,小巧轻便,拿放携带都特别的方便,当然也不是白白的制作,还有人专门的定购,据小道消息称,黄立丰每晚在家的收入甚至是在厂里所拿工资的几倍,也不怪人家一天到晚满脸带花,笑容可掬,谁要有这个本事,谁都会这样的
所以大家都特别的羡慕他,更羡慕他的老婆和她的女儿,怎么有这么好的福气,就摊上了一个这么好的老公和这么好的爸爸。
所以大家为了表示心中那种难以言表的崇拜和尊重之情,也不去喊他副总,更不喊什么副厂长,也不喊老师,不然那样容易搞混淆,所以大家一致统一了口径,另辟捷径的独家发明,只喊他一个人为先生。
可能正应了那句话,叫凡事有一得就有一失,可能是因为那王先生过分的操劳或者是因为用脑过度,才只有近四十岁的样子,可是头发几乎近于脱光,只有头顶的周围还稀稀疏疏的留了那么一点象征性的摆设。
但这一点都不令大家感到难看,相反的还令大家更感到和蔼可亲,就像一尊笑口常开的弥勒佛。
当然那坐在主席台上的第四个人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不知是有人故意这么摆放了凳子,还是他自己想显示出自己的与众不同,本身身架就比人家失去了优势,没有这一点点作为一名领导该有的那种气派和威严,还偏偏稍微的把椅子向左面的墙根倾斜了那么一点,而且把那大腿跷在了二腿上。
虽然也是衣装整齐,皮鞋铮亮,甚至还正儿八经的系打着一条颜色别致款式新颖的领带,但还是给人一种吊儿郎当的不正派印象。
或者是因为年轻想冲到几个老家伙的前面去有点迫不及待,但还是由于人家三个那种身材体型的般配,而把他挤偏向了另一条路线,而他自己倒好象显示出了对一切都毫无所谓的姿态。
所以也不管全老师的发言,更不顾工人们顷刻嘈杂,还是自管自的一会儿看看墙角,一会儿飞快的朝人群扫上一眼,然后就把目光斜斜的移向墙头上的天花板,紧紧地盯着发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