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夜雪。此时外面月光明媚,雪花飘飘洒洒的。父亲来信说是让她尽快回去,她内心很是担忧。这到了夜里怎么也睡不着,她想着老祖宗、宝哥哥、那些姐妹们。想着那边神仙妃子般却已经病重缠身,不如将堙的秦氏。她想了很多,想了自己听着的闲言碎语。她不知道自己有如何脸面去见父亲。这样想着,那泪珠子又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慢慢滚落。
紫鹃刚刚去拿了热水,准备给自家姑娘暖了脚。看着姑娘又流泪,连忙上前安慰:“姑娘这是做什么?夜里风凉,开着窗户也就算了这落了泪吹了风仔细明天肿了眼睛。”她一边关上窗,一边给黛玉擦眼泪:“若是明日老太太、宝二爷看见姑娘这肿着的眼睛,如何放心姑娘离去啊!就是远在杭州的姑老爷知道了,怕也是担心的。”
“紫鹃,我是要家去的。可父亲病重……我怕……”想到那种恐怖的可能,林黛玉又哭了起来。紫鹃叹了口气:“姑娘,不管如何还是别哭了好。姑娘是可人儿疼的,总是这样哭可不好。”
“我也是没得法子了!什么可人儿疼的?这个家里,除了老太太……”黛玉放下手帕看着紫鹃,想到老太太……她附又哭了起来。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父亲每年都送银两孝敬?她何尝不知道,自己这在碧纱橱不过是老太太希望她同宝玉有些什么,好定下亲事。她何尝不知道,二舅母看她如针扎?这若是让外祖母如意了,她的日子并不会比珠大嫂子好多少。父亲身体不好,日后还不知道能如何。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姑娘这么说可让我如何是好?这家子里,可有谁给姑娘气受?我知道姑娘因着姑老爷的事情,内心苦闷。可这夜已经深了,姑娘还是早些睡了好。”紫鹃想不明白,这家里面有谁让姑娘说出这种话来的。怕是又有哪些起子小人的乱嚼舌根。她琢磨着,趁着还没走跟鸳鸯说上一说,好让她跟老太太说说。姑娘这么说,可不是伤了心的?
第二日清晨,林黛玉穿着一身素青拜别了贾母上了船。贾琏则带着王熙凤两个丫头两个小子也上了船。他们走的是快船,寒冬腊月虽然河道有着大大小小的浮冰却不碍事。北风吹过倒是速度比较夏日要快上很多。本来十五天的航程,不足十天就到了杭州府。
接到通知的林家老仆早早拉着马车过来,烧着滚烫的炭盆和汤婆子在岸边等候。林黛玉和王熙凤先后上了车,贾琏骑马带着一箱箱的行李前往林府。
黛玉放下箱笼,就听到父亲院子里伺候的婆子过来,说是老爷要见她。她连忙收拾整理一下,披着白缎镶兔毛的披风去见父亲。
林如海的院子是一个独立的小院落,位于内院和外院之间。原本是留给未来的嫡子居住的,但是贾敏去世后他就搬到了这里。院子有正房一间,左右各有两个厢房。很是规整的院子,没有旁的东西。院子里西北角的地方,种这一棵粗壮的香樟树。
林黛玉进入父亲院子时,看见一个小小少年站在风雪中背着道德经。她虽然有些诧异,但也只是微微欠身进了屋。穿过前堂,跨国隔间进入林如海的卧室。同她所知道的不同,原本以为孤身一人的父亲床边的方桌旁,坐着一个身穿鹅黄、嫩绿和柳心白分布田字衣的女子,她梳着简单的半梳单螺,上面简单的插着两根银簪和一个纯金点红石的步摇。桌边上放着一些账簿,她此时正端着茶盅抿着里面的清茶。
“见过你大伯娘!”林如海虚弱的抬抬手指介绍。他此时已经是樯橹之末,最多也就是四五天的看头。
“见过大伯娘!”黛玉看了父亲一眼,小声行礼。起身后,黛玉挨着父亲的床边坐下,对这个女人的到来很是吃惊。
这个女人明明跟琏二嫂子差不多的年纪,怎么会是伯娘?而且她也不记得,自己有个大伯来着。只是听说,父亲一人肩挑两门,族里在苏州老宅给父亲娶了一个女子。难道是她?一时间,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想到了那个并不愉快的新年。她记起了她。父亲这是……她不敢想,若是父亲将这个女人扶正……不,父亲不会做对不起母亲的事情。而且已经称了伯娘,就不可能会有别的想头。她复又想到了院子里还在背书的小小少年郎,一时间内心烦乱。
张云溪看着这个林黛玉,不过是一个病娇小美人罢了。美丽感谢父母的基因,让人怜惜不过是那一身的潇湘若雨的病态罢了。她摇摇头,放下账本开口:“路上可是辛苦了?你爹爹倒是想了你许久了。”
“路上有琏二嫂子照顾,快船过来倒也不辛苦。只是担心父亲!”说到这里,林黛玉含泪看了一眼林如海,底下了头手指绞着帕子。张云溪笑着看了看她身边一个身穿淡青色上有鹅黄碎花小袄的女孩:“你是姑娘的丫头,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紫鹃,是老太太给姑娘的。”紫鹃看着这个貌美的女子,虽然不知道身份但她看着自家姑娘的样子,心疼的很便拿了家里的做势子。
“是个有心得。”张云溪如何听不出来,她向在一边的自己的贴身丫鬟甘草挥挥手:“甘草,拿了荷包给这个丫头,你带她出去一下。问问姑娘这些年的习惯,好安排一下厨上。”她扭头笑着对黛玉道:“你母亲去了后,你爹就自作主张将你送到了京里。明知道我还在苏州,这事本就做的不妥我也就不提了。只是你刚一换地方,肯定有很多不习惯的,这宅子的内里我也才整顿了个一二。你若有什么不适的,就跟甘草说。很多奴才的是我从苏州带来的,有什么不对的就让甘草骂他去。”
她话语说的流畅,自带着一番韵文。明明是讨好的词汇,在她清淡的口气中反而流落出一番疏远来。颇是让人琢磨。
紫鹃看了一眼自家姑娘,只得跟甘草出去。张云溪看着小声应了的林黛玉,书中说林姑娘是一个尖牙利齿的。估计是看着自己陌生?她抿唇一笑,拿起一边温在红泥小炉上的水,动作流畅的亲手冲了一杯热茶递给她:“用姜丝做的姜糖茶,你刚进屋先喝了暖暖身子。味道不错,就是有些辛辣。我加了一些蔷薇花,倒是不错的。只是先前得了的半套不对的汝窑花碗,姑娘看着可是用的惯不。”
汝窑花碗,是汝窑天青色。但是个体大小如同一般茶碗,但是碗口如同一朵朵花朵的梅妍儿。很是别致。
林黛玉接过茶,看着父亲小口的抿着。有着一股花香,的确是不错。就是味道一些辣,但比较起苦药汤子却要好很多。碗口很独特,因此饮用的时候特别要小口方不会失礼,正好配了热茶。
张云溪见她喝完茶,擦拭了嘴角才开口道:“你父亲的身体日渐不好了,希望你能留在这边。前些年你毕竟年幼,去外祖家住着倒也不当事。可是你现在也十二了,我便从苏州过来跟你父亲商量了一下,以后我来教导你。咱们这样的人家,既然有伯母在万不得将姑娘送回外祖家教育的道理。你可是同意?”
她语气清淡,自带着你同意不同意我只是说了的意思。林黛玉看了点头的父亲,想到自己在外祖家的日子,看着这个女人想着外面那个男孩儿抿抿唇:“若是父亲同意了,我倒是没有意思的。外面的小公子,是我弟弟?”
“是我过继的孩子,他父母前年刚过世。弟弟倒是能称得,只是堂弟罢了。”张云溪见她这样问,笑着起身走到门口,对在外面背书的男孩儿喊道:“麒儿,过来见你姐姐。”
小男孩儿眼睛一亮,收了手里的书弹弹袍子跟着张云溪走进里屋,恭恭敬敬的向黛玉行礼:“见过姐姐!”
“弟弟好!”林黛玉起身,还了礼。有些涩然的笑道:“我来时匆忙,也不知道弟弟在这里没有备上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