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在慢慢地融化,初春的皇宫,红梅绽放,雪地上冒出许多新绿,天空也多了许多鸟叫的声音,特别是当锦绣宫里传来笛声的时候,枝头落满了小鸟。
春寒料峭,这一天,是月中,宫墙上的明月照得还未完全消融的冰雪发亮。
清华宫中,花锦城放下手中翠绿的短笛,缓步走到睡在软榻上呼吸均匀的人的身旁,轻轻地为其盖上毯子,然后只听门轻轻地一开一合,人已走出了房子。宫门外,传来一声细语叮嘱,“皇上再过半个时辰便会醒来……”
寝殿内,一双黝黑的眸子缓缓地睁开,漆黑如夜的眼睛,仿佛可以将所有的夜色渗入眼底。
自那一个大雪之夜后,花锦城每个月的月圆之夜,便会前往清华宫,却从未在那留过夜,锦绣宫的宫人都为此感到不解,然而每每第二天,清华宫那边便会送来各种赏赐,喜悦很快就冲散了所有人的疑惑。
花锦城多半会将那些赏赐打赏给底下的人,剩下的便又是收回柜子的最底层。红莲有时会替自己的主子感到忧心,“娘娘,您看,这些首饰多漂亮呀,戴在您的头上肯定比宫里的其他人都好看,您就算不喜欢戴,皇上说不定喜欢着呢,戴给皇上看也好呀,收起来多可惜……”
宫里人都知道皇上喜华丽,因此宫里的妃嫔为博皇上一顾,每天都在争妍斗艳,而偏偏自己的主子不入流,好素雅。
花锦城笑着拨了拨头上的那一支梨花簪,三言两语道,“你看,我头上不正挽着一支吗,再说那么多的东西我怎么用得了,你们要是喜欢,便随便挑着去用吧。”
红莲叹了口气,看了看这一盒一盒的首饰,叹了口气,将它们都收拾起来放到了柜子里。
“送去的东西,你不喜欢么?”
一日,斜卧在软榻上的凤闵竟没有睡着,花锦城起身刚要帮他盖上毯子,他忽然开了口。
花锦城始料未及,手一抖,毯子掉到了地上。
花锦城赶紧后退一步,一时无法意会凤闵的话,顿时无言相对,只剩下胸口“砰砰”的心跳声。
沉默了半晌,见花锦城没有回答,凤闵才再次开口,“若是不喜欢,下次便不送了。”语气阴晴不定,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花锦城一讶,才理会过来,心里一下苦笑,摇了下头,“不,皇上,臣妾喜欢,谢皇上的赏赐。”
“是吗?”眼前的她,一如既往的素衣罗裙,他送去的那些东西没有在她的身上看到半点的痕迹,若换作是其他妃子,早就该穿的穿,该戴的戴,唯恐落人之后,生怕不知道这是他赏赐的。
花锦城默默地承受着他打量起自己的目光,竟一时不自在起来,慌神之时,想起了头上的梨花簪,“皇上的赏赐,臣妾有用的,只是臣妾喜欢素雅,用的不多而已。”
“哦?”凤闵的目光停在了她头上的那一支梨花簪上,没有再追问。
这一日,花锦城迈出清华宫的脚步比平时多了一些慌乱,走出来时,竟发现自己的脸烫得惊人。
第二日,清华宫送来的东西不再是那些绫罗绸缎和珠宝玉器,而是御花园中开得正盛的梨花,满枝雪白,清香幽幽,让花锦城看得出了神。
前几日,红莲对她说,“娘娘,御花园的梨树开花了,漂亮着呢……”
又是一日,不知怎的,花锦城竟走到了御花园中,果真是千树万树梨花开,是真正的梨花,雪白的花瓣堆簇在枝头,占着露珠,一簇簇地压弯了枝头,远远看去,还以为冬天的雪还没有消融。
花锦城摘下一枝,轻轻地放在鼻尖,梨花的味道并不是特别的香,淡淡的,细闻时还有一些苦涩,但是,花锦城的嘴角却难得扬起了一个弧度,站在花丛中,一袭淡水绿色春服,长裙曳地,竟与梨花相应彰,亮丽得如同一抹水墨画中显眼的一笔。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花锦城还不自知,沉浸在花境中。
一双手忽然从身后毫无顾忌地将花锦城抱了个满怀,一声低呼,惊起了落在枝头的燕子。
花锦城又惊又怒,奋力挣开,看清楚来人时,双眸露出了寒意。
那人唇红齿白,长着一副好皮囊,却是百官中最为不齿的一个人——孙舟邦。花锦城也曾想过,凤闵怎会留此人在身边,宗越给了她三个字——替罪羊。有些事,凤闵不能明着做,便让孙舟邦去办,百官虽知某事者是皇帝,但怎敢指出,只能将矛头指向孙舟邦。只不过,此人太过恃宠而骄,若没猜错的话,凤闵不会给他个长久的。
”梨妃娘娘,几月不见,可是越发的清丽脱俗了,在下实在是仰慕不已。”孙舟邦正了正有些凌乱了的衣服,双目灼灼未曾离开过花锦城。
花锦城冷笑一声,“原来是孙大人,孙大人在御花园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