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妈妈不好再说什么,嘱咐:“小心开车。”
纪梦溪从踏进医院那一刻直到现都像没能缓过神来,只觉得是铺天盖地哀伤,让人连呼吸都很困难。
本来明天要开庭,当晚有很多东西要看,实不宜喝酒。却不想回家,讨厌一个人苦闷,越安静越想念,越想念越心痛,才发现那是一张不可戳破网。像茧子裹上身,越是挣扎,越发勒紧。红尘万仗,弥足深陷,大约就是这个道理。
可也怨不得人,纪梦溪近想得多,就是江南口中那句“扯平”,缘分了,两不相欠罢,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觉得讽刺,一仰首,杯中液体喝。
再倒上一杯,没等抬起,电话响了。
是沈书意打来,问他:“哪儿呢?”
纪梦溪把酒吧地址告诉她。
沈书意来很,正好这附过不远,一进来借着灰暗灯光寻觅,看到熟悉脸颜。
其实早就想给他打一通电话,好巧不巧,那天上网时候看到了江南和另一个男人照片。略微一想,旷男怨女间那点儿事也就通透了。想到纪梦溪那天笑意温和,揽着江南样子,心里一惊,猜他会难过。
坐到他跟前,连他手中杯子一起夺下来。
“怎么喝这么多酒?”
看出他已经有几分醉了,眸子狭长,看人时候浅浅眯着。
纪梦溪胳膊长,一伸手抢过来,眨眼喝掉了。
酒品好没话说,即便喝醉也没有要犯浑样子。只是笑意比平日多,就那样言不由衷钩着唇角,半点儿真心都没有,让人看悲凉。有一天说他纪梦溪被人抛弃,说出来只怕都会被人当笑话听,相信才怪。
沈书意胸口发闷,也不跟他打什么腔调了,直接问:“怎么了?和江南感情出问题了?”
纪梦溪没有回答她,只是微笑表情一下凝住,目不转睛盯着某一处,半晌,淡淡说:“其实当年我跟江南一起之前,就已经喜欢上她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以为是后来才喜欢上,原来那么早。”
沈书意这样局外人根本就很难听懂,他们大三时候传出纪梦溪和江南一起消息,之前只听说两人关系很好,纪梦溪把江南当小学妹,入学生会之前便时不时关照她。吃饭时候也撞见过几次,纪梦溪都带着她,但很少是单独,那时江南看着又傻乎乎,就没往别处想。原来早那之前,他就已经很喜欢江南了。
沈书意拿过一个杯子,也为自己倒上一杯。
看他仍旧有话要说样子,只静静听着。
纪梦溪天生就不是个热火朝天人,但也极少这么消沉,他安静用一个词来形容话,应该是冷淡,对什么都没有多少热情。却是个样样都能做到好人,当年大学里一直被奉为传奇。
这一刻由内而外透出那股子消沉落寞,让沈书意一度感觉陌生。
纪梦溪给她讲起当年江南操场背书样子,从秋天讲到冬天,原来他一日一日就是那么看着她。那时候感觉多纯粹啊,纪梦溪甚至不知道自己喜欢她,就是每天看着她跟一枝冬梅似绿萌之中转来转去,觉得很欢喜。哪一天看不到了,心里空空荡荡。如果早知道那就是情动,只怕他们一起年头还会久一些,记忆也会深一些。
他给她讲了很多,句句关乎江南,他哭,他笑,他开心,他难过……他喜怒哀乐都是因为那么一个叫做江南女人。纪梦溪喝多了,所以不觉得自己说了太多话,包括当年他放开她手,是怎么样痛不欲生,没有人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一刻说出来了,沈书意也隐隐感知得到。
听得心里跟涨了潮似,没觉得自己哭了,只觉得脸上痒痒,抬手一抹竟全是泪水。
她真很难想象,纪梦溪这么一个淡薄男人,实则情浓似血,他若不说,别人又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