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兵器架子上面,唯独不见一长一短:
长的少了戈,短的少了斧。
提起中间那面铁盾,盾牌莹莹闪烁月光;檀道济捻起手指,轻轻抚摸盾面,原不是铁。盾面嵌着个狠恶的虎头,通体是精钢打造,金石一般坚固——天下少有,世上无双。
斗转星移,月影往东方坠了些,武库里的月色暗了。檀道济提了盾牌,转身欲要潜出武库。
蹑手蹑脚走了两步,青脸上似有柔荑划过。黑暗里捏住那根须子,近了去看,墙角支着一领甲胄;方才划过他面庞的,是兜鍪上两根斑斓雉鸡的翎羽。
想起白天闻听人言,秦主赏赐了桓玄一领宝甲,甲上七千青鳞片,盔顶两道凤凰毛——正是此甲无疑。
桓玄自幼打磨筋骨,遍访天下名师学艺,武力高强;又兼生来倨傲,读过几本破书,一向以儒将自负,上阵从不穿甲。
这宝甲自从送到江陵,连日在武库吃灰;桓玄、道济身形相似,汉子悄悄着上宝甲,这甲胄竟像从他八尺虎躯上长出来的一般,说不尽的妥帖。
走鼓粘棉,小心推开武库的门枢,门外卫兵竟然没有察觉。
夜风刮的正紧,如怒如号。
檀道济走出三步远,那执戟郎犹在冲嘴儿。风头子也是真恶,吹落库边一叶垂杨,杨叶飘飞,好死不死,擦着卫兵鼻孔。
“什么人?口令!”
檀道济迅速举盾在胸,盾牌遮了他半张青脸。回身一撞,撞的那卫士一个趔趄。
“瞎了你的狗眼,不认得我?”
执戟郎正对天心满月,檀道济背负月光而立——檀看卫兵看的清楚,卫兵睡眼惺忪,逆光看檀道济却是朦胧。
再说朦胧,眼见双翎飘动,这执戟郎也识得对面身着的宝甲。
“卑职万死!”
也不顾甲胄在身,执戟郎施以全礼,曲膝跪地,脑瓜低垂。
军中礼节,持兵披甲,本来不需下跪:
是那桓玄年少矫情,一令一动要把威信挂在当头,因此西军从上到下,除了谋主卞范之以外,就是桓家小子的亲兄热弟,见了他也须立刻下拜、缩首如龟。
不仅下拜,桓玄让兵将们日常低头奏事——
为何让人低头?
桓玄以人君自视,仰面视君,那便是有意刺王杀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