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特利耶担着火器靠背踱步,又不敢四处乱窜,抵不过寂寞的自己,除了一边搭普利特和莫林的茬,就举起火器,跟劳斯丹德那时候第一次握的火器别无二致,沉重的作战工具在自己手里更像是求刑的枷锁,他只是粗略记住如何开枪,未激发、准备和待激发构成燧石扳机装置可用的三种形态。劳斯丹德的火器是有准星的,他从大人那里听过一个笑话:
普兰卢茨人为了不让自己分心,干脆不让士兵们学会瞄准,所以枪法很差,如果非要找到证据,他们的火器从来没有准星。
当然,劳斯丹德的查理只是说玩笑话,为了故意敲打自己,他亲自演示闭着眼睛开枪,四十弗杖以内的沙袋依旧可以命中。
“普兰卢茨人到底怎么样呢?”查茹兰特对徘徊在一棵树下的伙伴问。
“如果根据拉兰诺斯的少爷所说,他们韧性很强,能把我们打得‘白鸭子朝天伸脚狂吠’。”莫林觉得远在天边的人,肯定有自己拿手的技艺所在,因此能一度冒进击败王国的锋芒,绝非运气使然。
但从他们耳边以外,数不尽的乐观和喧嚣将其淹没,其中有个说话有道的男子向大家哄话:“我觉得王师的失败全赖酒瓶子空的塞拉斯瓦,侯爵这种不负责任发倒霉蛋回去打嗝罢~”
周围的肆笑疲尽自己的喉咙,格莫瑞也就没在说话。
普利特却不晓得冷漠的滋味,“话喊的大声能证明自己的话有价值,但未必有道理,你要记得一分钟五发的含金量,兴许我们还不如人家,说笑话之前也没看看自己捡过枪没有,一分钟三发才入的着我的眼线,四发才算正常的。”
“你可是熟手的猎户,当然偷猎再说可就惨遭我这样的命运了。”
拉特利耶还要张嘴嚼字,号令的长鸣遣使众人在扩地集合。
三人自然扎成一堆列在同一排上,单薄的身体使得托枪都是稀罕事,亦没如此难以忍受,总想有脱手的感觉。
“集队!”
待众人看到一张大桌子上搀抵着一个人的时候,才意识到卡赛萨留并非什么尉官人物,他拿着勺柄仔细打量列表上的名单,还有驻扎地的地图,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就会戳两下,“六百六十二人现役,新招募的人有二百七十八人,士官也缺空……”
一旁的中校斯歇默连忙回答:“这个数据已经排除了走丢人员之后的结果,我们在边境撤退的时候还有五十多人未有统计在案。”
“未必是想当逃兵……走丢也很常见。”团长的嗓音到不像是中年人该有的样子,很显然岁月还没磨蚀他的喉咙,这令人非常惊奇,刚才接过他苹果的新兵显得有些错愕也很正常,“我们元气大伤,还真缺一些贵胄志士,你猜我刚才看到什么了?他的气质,即便是平民,真可惜,如果真是含金钥出生的人,好奇是好事。一旦陷入泥腿子的份上,我也就怀有揣测了。”
“难得会有如此说辞,这不像往常一般。”少校利盖尔(Ligéirre)搬来凳子,“您请坐。”
“我岂不是埋没了你?这不行,我不是个娇生惯养的孩子,站不住脚的鸟。”
团长呼喝着连营一级的人来到这里,白羽装饰总算是一双手脚都数不过来,“你们现在去点新兵的人数,立刻要做,然后我逐个逐个听他们的话。”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自己的上司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随即又被上司一顿轰呵:“怎么?难倒我还要请你们看马戏不成?快点呐!你们越磨蹭,普兰卢茨人就越想着要跨过洛斐利大桥嘞,立刻!”
“是。”大家都散去照做吩咐。
“还有!”团长止住他们的脚步,“记得把新兵单独拉出来排队,现役的放在后面,没错,不要以为老兵就没事干,他们敢松懈我鞭他们的屁股。哨兵也是,记得在周边巡逻,要是知道他们去村里偷酒喝,我就让他喝够了,体验从头到尾吐出来的感觉。”
“真啰嗦……”其中有些人说。
团长这个时候才柔和下来,“好了,快去吧,事成之后请你们喝茶。”
中校在大家眼里看来就是为人敬爱的老大哥——他是个敦厚人,对钱才没什么概念,因此团长对他最为看重,老是在开玩笑:如果卡赛萨留死了,在他的遗嘱里,国王会亲切地告诉中校,第十七团的荣誉交给斯歇默自己来照顾。
十七团的官兵绝不会忘记这样的人,堪称丰碑式的人物,他的左手已经不再是血肉构成的了,而是木制的枷锁,他和木手一样坚挺,因此人称“枷锁者”。
斯歇默问:“如果说现在第二军已经完全撤回罗兰斯顿,那为什么我们要深入到自己的故乡来?”
“故乡是可靠的。”团长想也没想就答,“我们已经损失大半的人,第二军代我们也不合理,不过从后卫战来说,我们并没有丢脸。还能运回来的尸体,我请神父给他们做弥撒,现在你能看到从外面有一大堆的墓碑,我们还要付好一些钱。”
“我们找到四分之一的牺牲者,有些缺肢少腿,没有办法只能运回主干部分。”少校说。
“我记得有些还没挖完。”团长随即命令卫兵前来,叫神父和他的门徒回去歇息。
他的其中一个亲随报告,“团长,人数已经清点完毕。”
带着青年嗓音的上校飞奔出走,终究站在“白瓜子”的面前,打量左右的环境,勺柄却不离手,“我希望你们能做到多流汗,惜命是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