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名,嗯~是罗艮蒂瓦区的边陲地带,近王畿,也就是珀利嘉瑟弗洛区东南方向,近柯昂最近处也有五十多弗里,将近两丕戈[1]有余。鲁夏倒还挺‘偏僻’,可以说是临近三区必要的落脚点,可繁荣却迟迟未有降临,反而闹到盗贼劫匪开聚会的要点,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但这并不是讨论的重点。”他继续质疑。
“不是?哎,所以就说军爷自有军爷的深奥理论,就忘记浅显的道理了。”她让娜莎先别急着张嘴,容她把话说完,“查理所掌握的火器厂,只是掌握四大王室特许经营火器厂之一,王家亨利-劳斯丹德火器厂是直属国营,而私自贩卖军用重火力武器,可想而知是什么后果,怕是绞刑用的绳索不够厚实?而且风难道就不会吹有缝的地方?那么剩下的三所,南枫第埃林(Eilenl)火器厂出产的是海军装备,和纳瓦杜瑟琴松(qieson)火器厂在西南边陲,剩下的唯一一个可能——洛那修斯特火器厂,旧时是我伯父掌管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东西?”团长于格愈发觉得警惕,即便在质问之中,丝毫不感到有针锋相对之处,话语稍含内敛,声线柔而不弱,也不矫作。
“这对军中军需官来说只是一种常识,对了,说句玩笑话——你猜猜如果有懂行的劫匪,在军中当过炮兵,学艺不精的话按照实践,直射百弗杖还算能保持一定精度,如果是洛那修斯特纺锤……”
到这里罗艮蒂瓦小姐就缄默不言了。
“啊?”团长望着好友,又瞧瞧身长并不落下风于男人的姑娘,顿时喜逐颜开,“嗯,对。人们常说罗艮蒂瓦的卡洛为旧夫人换了继承者,闹到家族不和,是出于私心考虑,现在我明白选择的缘由了。”
劳斯丹德搬来烛台,“继续说。”
埃葡罗长娓一通,全程不带一口水喝,“三月二十四日下午,也就是日胄八点十五分,我部接到紧急通知,要求立即调遣一个营,也就是二百人的部队去制止非法武装力量的盘踞,他们占据鲁夏入西南处的道路,有二十多人,不仅占据道路收费,还将附近与其起冲突的宪警打死,丝毫没有惧怕之心。他们之前派遣行省民兵连打算赶跑他们,但没有预料的是,他们不仅又调来三十人,还抬出自己造的火炮,以及——一门洛那修斯特纺锤,这还是我们将他们剿灭的时候缴获的,匪首疑似很有操炮的经验,他们将其布置在位于鲁夏西南近一弗里的小坡上,有三四十弗杖高,并搭建帐篷和木作工事,正好居高临下。另一门火炮是自制的铸铁炮,做工粗糙很多,估计是三法颂炮,他们利用填充的杂料,例如碎石和铅弹向对方射击,仅仅不到十分钟,他们便挨了几发‘霰弹’和开花弹,狼狈奔逃,匪徒只死两人,行省民兵却死三十多人,鲁夏镇的南部通道被他们占据。”
这时候劳斯丹德大人展开双手,活动筋骨,“有意思,这伙人的脊梁是用铁做的。”
他的好友还要花上好一阵子时间解释,“我们接到求助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情,他们已经抢了不少货物,并试图从镇的东北部也建立一个收费站。我们于是从东北出击,由于人的确很少,十余人很快被我们捕获。但当我们迂回到南部的时候,他们布置的人手又多了十几个左右,非常蹊跷,因为那些人的着装和披着烂布的贼明显不同,至少看起来干净。我们不敢贸然进攻,于是又叫来一个营。我当即起了兴致,自己带了掷弹兵营也上去,这样就集结了六百人,其中一个营从东北方向进驻镇上,我查看了情况以后,先是按照程序给镇长、行省民兵连的最高负责人、辖区的市宪警局发了消息。老实说,我这样的做法不能算合规,你知道我是雷厉风行的人,这样的行动必须要上报给陆军部,同时我也给陛下写了一封紧急信函,是用红信封装着的。”
“等等,也就是说在地区上是合法的,但在王畿当局还没有得到授权?”娜莎抿着嘴,自然也顾虑他的处境,“恐怕不太好吧。”
团长的言语之中多几分轻蔑,“嗯?倒不如这么说——小姐,人的生命和程序上的责任哪个更重要?”
“那自然是人。”娜莎当即落句。
“那又为什么要问?”于格很疑惑。
萝莉稍稍摇头,“话虽如此,仅仅是担心你要承担的惩罚,不是质疑你。”
“谢谢你能理解。我继续说,一言以蔽之,就是我们虽然擅自行动,但我们也很迅速,我率掷弹兵抄他们的小坡,因此花费很长的时间,才找到一处在他们眼里视野不算清晰的地方,那是一片小树林。夺取之后,我们向镇南边的燧发枪兵发来信号,前后夹击之下才将这些人捕获,但也死了一些人,患伤的人更多。”
“你们审问的结果怎么说?”查理嫌这张木椅子太碍坐,即便它很名贵。他站起来,依偎在它的左边,木雕上的浪花十分稀碎,但光滑而坚挺。
“他们的态度十分嚣张,面对军队也不为所动,他们的头儿——叫诺乌克(Novuq)在军中当过几年炮兵,可惜是个瘸子,也是个破落乡绅。奇怪的是,他家里很穷,但书却很多,一堆数学书、自然哲学、形而上学的也很多。我们问过这群人,他们只是劫富商的、劫贵族的马车,虽然之前有些拦路劫匪也做过抢平民的钱,到了他的队伍却又不抢了。我问他们这些炮是从哪来的,诺乌克说是从洛那修斯特的‘好心人’送的,样貌不清楚。”
“还有别的线索吗?”劳斯丹德半闭着眼。
“没了。”于格握拳揉额,另一手瘫在桌上,他若有所思,苦涩的根源正是因为从脑髓之中榨不出一点头绪引起的。
“我猜你已经去过洛那修斯特兵工厂。”薇若妮卡刚巧点好蜡烛,辗转又回到桌旁,正近在查理的身边,依偎在椅子的右侧,“那明面上是不会有证据的,国王遣我们去查他们的交易,自然是以别的身份,不过这已经是二月中旬的时候了。”
于格留有一丝眼白,向着桌前最高的女子望去,“你为什么会知道?你又是国王陛下什么人?”
“按照我的身份,我是护国公爵,也就是二等,倘若我是公爵的夫人,任何政治、外交、经济等王国决策上的东西,我无权过问以及担任职务。我虽然是女生,当随从的资格、了解国家决策的权限也是有的,剩余的事情,根据王家密令,我无权对你说。”当罗艮蒂瓦小姐想起别的身份之时,阐述之间,脸却略微温红,说话也更细声些,“哦?对了,卡洛的女儿,一向对她自己的儿时玩伴及恩人有深沉的倾慕,大人也是如此对我的。他答应要照顾我直到生命的尽头,我也如此发誓,我已经为保护他沾上鲜血,这都是无奈所致,但我愿意。所以,你觉得我是什么身份呢?”
“话语要留有一点缓和的空间,于格。”查理不再搀着椅,他站着,亦真诚地对他的朋友致歉,“很抱歉,这么久了,我与你说私事的时候,还没提及与薇若妮卡的关系,我想真挚的情感应该留给我们自己,因此没几个人知道我和罗艮蒂瓦小姐是……情侣。”
“你太不够意思了吧!我真想揍你。诶,劳斯丹德先生,我原本以为你只是被美色诱惑而徇私。我顶多质疑你的操守,现在我到觉得你像个娘们嘞。”这样的吼叫才不过几句,竟又笑起来,“墨利乌斯在上,你看看你,你们又不是私通,这样的爱应该摆上台面。只要办事符合王国法律、操守、和你的内心,这就可允了。那么这小妞呢?”
“你是说娜莎?”庄园主看着他的客人,亦同样是玩的相熟讨趣的朋友。
“没错,如果公爵小姐的确有参与的经验和素养,那么她该怎么解释出席的机会。”埃葡罗也望着萝莉,噘着嘴,“这说不清楚,也许会妨碍工作。”
“你让我出去,我倒也无所谓。但我未必会坏事,如果身材娇小玲珑的确算是巨大的缺陷,我这胃还没试过把不应该说的话给呕出来。我只是希望我能略尽绵力,再说了,查理允许的,你总不能赶客吧?”
“哎,我们说的都是要紧的事情。”团长有些不耐烦,自左手用指甲频敲桌面,发出嘚嗒数声。
“但在缉凶方面,我又不是没参与过,要是棘手的问题,我还不至于拖后腿。”她依旧记得去年,是如何与众人将恩歇之子逮捕归案的,“感觉你总是小瞧咱们。”
查理也替娜莎说话:“诶?我记得即便是我也没考上蓝册子,她这脑袋瓜可机灵了,就是嘴太刁,我本来想让她在外面站着,但我需要。”
“你怎么不说你顶着发烧还把考试全完了的事情?再说了,你在军校成绩也是公鸡顶,我们可是预计你会考到鸡冠红的。”于格不屑异常谦虚凌驾在傲慢之上的嘴脸,“我扶你出王宫的时候,你争着说把最后一题做对,还说:‘其余题目过于疲惫,前面的简单题目一律不填。’整张卷子只做了十分之七,头颅堪比炙烤的卵石,不过也难为你,当时你的母亲刚过世,的确没什么心情。”
“扯淡。”劳斯丹德的脸变得略微阴沉,一只手捏着椅上最高的地方,“秃鹫不会突然吃熟肉的,对吧?你的事情我会帮忙,话不要说得太跃,我们会跟不上。如果需要国王重视,改天陛下视察的时候,亦或者我进宫强调此事,那就可以了。”
于格铭记他的好意,“十分感谢,那定是为王国治安出一份大力啊!”
之后埃葡罗在宅邸又呆了半天,下午才离去,正在气氛仍算活跃的时候,朋友的离去立即使得宅邸冷了几分。奣将被积雨云所冲刷,不明朗的天气就像是不见天日的角落,一切都尚未可知。
但宅邸不再像以前那么刺冷,正像感官上所映向内心深处那般。春已降临到大地好一阵子,在道路旁听到的奔波和车碾经过的声音也频繁了。
脚注:
[1]丕戈(picro)是洛森珀戈帝国制定的军用单位,长度为24弗里(也就是30。48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