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将起的红日还没突破夜的最后一道防线,远方的天边倒已显得清明,天地都还沉浸在寂静之中。
昨夜雨疏风残,胧胧大街之中,隐约可听露水沿屋檐滑落地面的“噗嗒”声,和远方传来的阵阵清风悸动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祥和,但就是在这么祥和的事物中,却蕴含着残酷的战争。
柳岩漫步在这宁静的街道上,感慨万千,街道如天色一般清冷。虽是早晨,但不是一般的荒凉,道路两边昔日林立的店铺,如今却紧闭门铺,蛛丝满附的屋檐下,透出的尽是萧条之色。
在这野边小县,地理位置特殊,每天来往的商人、游客络绎不绝。但如今只剩下萧条的一片街景。柳岩自幼在此长大,童年的玩伴已离乡远走他处,只剩下了柳岩和寥寥几人,这是最令柳岩伤感的,如野县昔日的繁华,那些童年的记忆也注定埋没于此。
战乱之年,是集百感于一此的年代。各种感情如春雨下的竹笋,潜滋暗长,细长绵延。
柳岩已快走到城门处,远远就可听到痛苦地呻吟,柳岩知道,这又是哪个负伤的士兵在忍受疼痛的折磨,可在这略显贫瘠的小县上,仅有的四名大夫,是难以医治驻守在此的五千士兵。
柳岩的父亲便是这为数不多的大夫之一,柳岩此时正提着母亲熬好的粥给父亲送去,父亲一直呆在军营中,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不知不觉,柳岩已走到城门处,一座深青色帐篷引入眼帘,青色帐篷很是破陋,甚至可看到上面的一个个破开的细洞。
柳岩走了进去,顿时,一股浓浓的腥臭扑鼻而来。巨腥恶臭之下,柳岩忍不住捏了捏鼻子。抬头向屋内看去,帐篷内空间很大,住了五十人左右,因为还是黎明,所以大多数受伤的士兵都还在睡梦中。
环顾帐篷四周,帐篷内的环境很差,青色的帐布都被染成了红色。**的土地上,可见黏黏的血迹,看起来,此处不像是病房,反而更像人间地狱。
几个已醒的士兵,睁着双眼,望着青色的篷顶,眼中尽是迷茫。柳岩望着这些士兵,心中充满同情,但更多的是油然而生的敬意。
守家卫国,在战场上抛头颅、撒热血,虽凡,但却在此,演绎着不凡的、可歌可泣的故事,这些“凡”中的英雄,怎能不令人尊敬呢?
心中升起的豪情很快就熄灭了,战场本就残酷,如果自己上战场,只会在那里徒添一道残魂罢了。
柳岩环顾四周,一中年男子便极为显眼的映入眼帘,中年男子长发剑眉,留着长长的胡须。男子冷俊的眼睛微眯,仿佛若有精光,在眼中暗势流转。此刻,男子棱角分明的古铜色脸庞上露出郑重之色,细长、白皙的手指正搭在一名士兵泛黄的手腕处。
士兵的左手已断,可见鲜红的血肉,和森森白骨,白骨也不是完整的,像是被利器从中间砍断的。士兵的脸上挂满了汗珠,紧咬牙关,嘴巴还一个劲的哆嗦,显然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但却没有发出一声呻吟,或许怕打扰周围伤残士兵的睡觉,见到这一幕,柳岩的心中多了些感动,望向这位士兵的眼神中多了些敬意。
那中年男子见士兵痛苦的表情,连忙从旁边的药箱中取出一翠绿色的细长小瓶,从中倒出一粒豆大的黑色药丸,塞进了士兵口中,略一咀嚼,士兵脸上的汗珠便消了大半,紧皱的眉头也慢慢舒缓。中年男子,又抓起一把药草,揉成一团,两手一搓,敷在了士兵裸露的血肉上,士兵没有意料之内的痛苦叫喊,反而一脸平静,隐隐间仿佛还带有些许的享受,见此,中年男子再用白色的纱布一裹,士兵稍显痛苦的脸色也彻底松弛开来。
“过来吧,”淡淡的声音从那男子口中传出,似乎所含有意地说道。
“父亲不仅医术超群,感知能力也不一般呀。”站在帐篷口处观望父亲的柳岩一听,童稚露出一抹天真的笑,接下便提着饭盒向父亲走去。
父亲此时埋头收拾医箱,听了柳岩这话,眼角露出了一丝异芒,随即掩盖下去,把药箱背起便向帐篷外走去。
“父亲,不吃饭了吗?”柳岩见父亲要出去,连忙问道。
“不了。”父亲走到帐篷门口,却又脚下一顿,若有所思地问道:“家里药库中还有遂麻丸吗?”
“家里药库中的草药都用完了,”柳岩无奈地说道,战起至今,已有两个多月了,那些低阶的草药都拿出来了,甚至还有不少昂贵的草药,剩下的大多都是治疑难杂症的,也不能治这些伤断疼痛,总之,家中能用的草药已经倾尽了,对于靠医为生的家里来说,没有药草这将意味着什么?父亲应该比自己更清楚。
“哦”父亲略一沉吟,轻点头,眉头却是微皱。随后,跨步走出了帐篷,在朦胧的街道上逐渐化为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