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黛看到娴贵嫔竟哭了出来,一时心中如猫抓一般的难受,与瑾嫔对视一眼发现她也是一样的忧心忡忡。林黛黛只好强笑道:“看我这张笨嘴,倒把姐姐弄哭了。”娴贵嫔回过神来,转面看着正安然躺在瑾嫔怀中的蕴靖,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来。
瑾嫔被她这样的眼神看着极不安宁,正好见林黛黛身后的竹华捧了个匣子,便笑着说:“竹华手里是什么?拿出来一并瞧瞧。”林黛黛心中暗叫一声苦,这真正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只好强笑道:“原是来送给姐姐的,后来觉得不合宜,便还是算了。”
瑾嫔一笑:“谁不知道皇上现在最疼你,你手里的还有差的么?快拿出来瞧瞧。”林黛黛无法,只好将匣子打开将那玉如意取出来给她二人看。甫一入瑾嫔手里,她便惊叹道:“呦,这样好的玉,真正触手生温呢。”瑾嫔摩挲一番,复又去看那如意首上雕的图案,只一看面上便有些僵,只笑笑又将那如意放回匣子里去。她这样的情状反而使娴贵嫔奇怪,便狐疑的伸手将那如意接过。
娴贵嫔一看到那如意上雕着的白胖婴儿,便浮起了一个古怪而苦涩的笑。她将那如意攥的越来越紧,手指用力到发白,最后重重的将那如意撂回那匣子中。蕴靖被那重重一声吓了一跳,腿蹬了一下就开始哭。
瑾嫔不住在劝,娴贵嫔突然厉声喝道:“让我抱抱孩子!”瑾嫔无论如何也不肯,只转过身细细安抚着蕴靖,用背对着娴贵嫔口中不住说道:“蕴靖今天不舒服,我这必要招待不周了,还请娘娘先回吧。”说着逃也似的走进了里间。
娴贵嫔见状无法,只重重的拍了一下椅子扶手。林黛黛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深恨自己为什么要带那柄婴戏图如意,只得小声劝道:“娴姐姐,瑾嫔姐姐这里不方便,不若咱们先回去吧。”
娴贵嫔只在她略隆起的腹上剜了一眼,便起身走了。林黛黛等她走了有一阵,才跟在后头也走了。
回去路上竹华犹自在怕:“都怪奴婢,都怪奴婢,要是没送那如意便好了。”另一旁的青菱劝道:“不全为这个,自娴贵嫔小产之后,她的性情就大变了。我更听说睦元堂三不五时的就打发了宫人去浣衣局,上次连娴贵嫔的陪嫁侍女红绡都被打发进去了。”
林黛黛惊道:“果真么?”青菱肯定的点点头:“听说原是娴贵嫔想要她去笼络住皇上,偏又后悔了,便找了个借口将她打发去了浣衣局,现在睦元堂里除了娴贵嫔最亲近的翠翘,竟是人人自危呢。”林黛黛皱眉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再避开她些,只求不要拖累了瑾嫔才是。”说着便回了兰林殿,只嘱咐下人做事再谨慎些,万不可轻狂更不可有个眉高眼低的,遇了睦元堂的人,要格外小心谨慎些才好。
如是几日,果然听见说娴贵嫔常去容景轩面前请求说想要搬进兰林殿中去,以便照顾林黛黛。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她想要夺子的手段罢了,然而按规矩她还当真是正三品主位,该住进东西十四殿中去的。当时晋了她贵嫔却没有让她做一宫主位,不过是顾及她身子不好,不宜搬家罢了,此时倒成了她上佳的理由。
林黛黛急的嘴角起了一撩水泡,若是与庆妃同住倒是极好——于她有恩,人品也是上佳。偏与娴贵嫔同住——该死命保护自己孩子时云淡风轻;等孩子死了又来夺别人的孩子,这样的人怎么靠得住?
幸好容景轩无论如何也没有答应,看到她嘴角那些水泡反而劝她:“黛黛放心,且不要怕。朕不会允了她,娴贵嫔身子不好,若把病气过给你岂不糟糕?不要怕,且放宽心些。”林黛黛听到他那哄小孩一般的语气,心中倒渐渐真的安定下来了。
如是躲了一个月,到底也没有让娴贵嫔搬进来。虽然娴贵嫔仍未死心,但林黛黛心中总算安定下来——这样久了,应该不会再来夺她的孩子了吧?谁知她才放下心,偏又砸下一道雷来——容景轩命瑾嫔将蕴靖抱去给娴贵嫔养育。
林黛黛听到这话时正在庆妃的温室殿中与她闲聊,一听登时惊到无法,庆妃仿佛早知会有今日一般的气定神闲:“陛下爱重你,自然不忍让你与娴贵嫔同住,到时还要受她磋磨。瑾嫔呢,你看她生下五皇子之后,陛下对她还有多少眷顾?后宫里又有恪妃等时时践踏她,她有今日,我倒不奇怪。”
林黛黛一脸讶异的望着庆妃说道:“娘娘早知道么?”庆妃笑笑说道:“隐约感觉罢了,今日果然成了真。依我说,你也不必难过,蕴靖在娴贵嫔身边恐怕还要好些。也许娴贵嫔因有五皇子陪伴,慢慢就回转过来了呢?到时蕴靖出身还要高贵些,娴贵嫔父亲到底是国子监祭酒,娴贵嫔自己也是很通书墨的,这也不全是坏事。”
话是如此,林黛黛心中还是紧张,下午便仍去了漪兰院一趟。一去漪兰院,便看见瑾嫔哭的眼睛都红了,双眼肿的如核桃一般:“昨晚上才告诉我要把靖儿带去养,今天就把孩子抱了去,拦都拦不住。我想去见皇上,偏御前的人又拦下说皇上现在不方便。孩子还这样小呢!”说着又呜咽着哭了出来。
林黛黛也无法,只能依瓢画葫芦的将庆妃的话说给她听。谁料瑾嫔哭的更厉害了:“要是靖儿以后不认我这个母亲了,又该怎么办呢。”林黛黛见自己越说瑾嫔越伤心,只好说道:“且看着吧,娴贵嫔想来不会亏待靖儿的,或者以后娴贵嫔迁到正殿里去,你也跟去同住呢?”
好说歹说瑾嫔才略宽慰些,林黛黛此时自己已有五个月身孕了,易乏的很,只待了一会儿便回兰林殿去了。夜间容景轩又是宿在兰林殿,林黛黛小心觑着他的脸色说道:“皇上怎么突然起意将蕴靖送到娴贵嫔那里去养呢?”
容景轩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说道:“倒也不是突然起意,似雪为着有个孩子来朕这里闹了许多回了。朕一是见你前日子为这事着急上火,怕为这事闹得你不得清净;二是见瑾嫔不大会教孩子,将蕴靖养的有点笨笨的。似雪到底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想来能为蕴靖好好启蒙。”
林黛黛一听登时哑然,瑾嫔因容景轩与太后等都不疼蕴靖,自己就格外多疼些,弄得现在一岁多的孩子了还是只会爬,走都走不好。听说皇后的两位嫡子,一岁多时已能满口父皇、母后的喊着哄容景轩开心了。
正这样想着,容景轩语气突然松快了些:“无妨,不必想这些了。朕晚上命送来的灵消炙你吃着可喜欢?就这个时节这道菜才最好。”一头羊身上只有四两肉可以用来做灵消炙,这菜自是极鲜美,同时也是颇靡费的,宫里依她的位分原是用不上的,用晚膳时正是容景轩特意将这菜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