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正在给明令仪做中衣,她将衣衫对准窗棱,眯缝着眼睛仔细瞧了瞧,嘀咕道:“我没事,府里下人都有新衣衫呢,就你没有,穿在内里的总要做几套新的才像话。”
夏薇点了灯来,听到秦嬷嬷的抱怨,也禁不住替明令仪不值。
偏院下人也早已领到了新衣衫,独独漏下了明令仪这个主子的,说不是故意的几乎没人信,亏得她心宽,根本不将这些放在心上。
这时,屋子外看门的婆子跑得飞快来报信,着急忙荒催促道:“夏薇,赵姨娘来了,快让夫人出来迎接。”
夏薇忙看向明令仪,她神色如常站起身道:“多谢嬷嬷,我这就去。”
婆子暗自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又急匆匆地跑了。明令仪走在前,夏薇与秦嬷嬷忙跟上,直迎到了院门口。
等了差不多半柱香的功夫,在寒风中冻得全身快要僵硬,赵姨娘才在丫鬟嬷嬷的簇拥下,坐着软轿姗姗来迟。
远远地,她清脆的声音就传了来:“哎哟,夫人真是,你怎么能等在这里,让别人看去了倒显得我张狂。”
抬轿的婆子不紧不慢,稳稳地将轿子抬到了大门口才放下。紫藤扶着赵姨娘的胳膊,小心翼翼伺候她下了轿,嬷嬷麻利地换了新暖手炉递过去,她捧在手里走了几步上前曲膝施礼,明令仪垂着头忙避开了。
赵姨娘眼里笑意更甚,脆生生地道:“早就该来给夫人请安,只是府里忙着过年,里里外外一大摊子事忙得脱不开身,亏得夫人性情真正好,不计较我的失礼。”
“姨娘百忙之中还特地抽出空来,该多谢姨娘才对。”明令仪将手缩在袖子里,神情诚惶诚恐。
“快快进去,瞧这鬼天气,冻得人骨头都酥了。”赵姨娘招呼着明令仪往屋里走,身后抬着箱笼的嬷嬷跟在了后面,到了正屋放下箱笼又恭敬地退了出去。
“姨娘请坐。”明令仪招呼赵姨娘坐软榻,自己坐在了对面的圈椅里。
夏薇上了茶,赵姨娘捧着茶杯,四下扫视了一圈,重又将茶杯放回了案几,面上神色暗下来,叹了口气道:“说来惭愧,早就该请夫人搬回正院,前些日子正院一直在修葺翻新,紧赶慢赶才收拾好,所以迟了些时日。”
明令仪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后道:“多谢姨娘,我现今已是半个出家人,断不该享受这些荣华富贵,没得惹得菩萨生气。”
赵姨娘面无表情,盯了她打量了好半晌,蓦地笑起来:“倒是我想茬了,夫人自与我们不同,我若是强让夫人搬进去,岂不是强人所难。罢了罢了,那正院就空着吧。”
明令仪又颔首致谢,赵姨娘脸上的满意更甚,站起身招呼着嬷嬷将箱笼打开,取出料子堆在软榻上。
她抚摸着光滑的缎子,笑着道:“这是国公爷差人快马加鞭送进府里的料子,前儿个才收到,老夫人那边已送过,余下的且由夫人先选,你选剩下后我们再去分。”
妃红朱红杏红品红,各种深深浅浅的红锦缎,在灯光下泛着幽幽光泽,几乎乱了人眼。
明令仪垂下眼眸,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姨娘有心了,先前在福山寺,住持大师曾给我算了一卦,说我近两年不宜着鲜亮的颜色,否则身边之人会有血光之灾。
姨娘管家辛苦,这些料子当给姨娘,我着布衫即可。”
赵姨娘惋惜地摇摇头,咯咯笑了起来:“唉,大师是高人,他的话不能不听,如今夫人的亲人都远在西北,若是因为夫人穿了这些衣衫反而受伤去,那就是大罪过了。”
她将去后的字囫囵滑过,招呼着嬷嬷将箱笼重又抬出去,侧着头娇俏无比轻快地道:“夫人,府里忙得不可开交,我就先回去了。”
明令仪将她送出了门外,脊背挺直眼神冰冷,轻声吩咐道:“乾一,将泰哥儿奶嬷嬷先前住在平康巷的消息,递到许姨娘面前去。”
第25章下毒陷害无
李老夫人居住的青松院门口。
天才蒙蒙亮,下了一整夜的大雪在此时已变成了细小雪花,院子里的粗使丫鬟已将庭院积雪扫在一旁,光洁可鉴的青石地面上,只余薄薄一层细雪。
丫鬟在管事嬷嬷指挥下,拿起扫帚放低声音还在继续清理洒扫,心里盼着雪快停,否则地上只要有雪,她们就得一直扫,双手鼻尖被冻得通红,也不敢出言抱怨。
李老夫人院子里规矩严,她喜洁,精神不济入睡难,只得在清晨时才能稍微睡沉一会。全府上下,无人敢吵到她,更不敢让她起床时见到院子里有不干净之处。
她常将菩萨挂在嘴边,心慈手软见不得血,若是院子里的下人犯了事,她也只是眼不见心不烦,下令将人发卖了作数。
或者直接打板子,常年处罚的婆子早已有了经验,细细的藤条泡了水,抽打在露出来的手骨与脚踝处,绝不会伤筋动骨流血,可在滴水成冰的大冬天挨下来,痛得人情愿死掉也不愿受此酷刑。
李老夫人睡得正香,院子里大门悄然打开,丫鬟婆子放轻脚步忙着准备她起床洗簌的热水药汤。此时许姨娘独自一人,连软轿都没有坐跑了过来。
她发丝散乱贴在脸上,脸颊颧骨被寒风吹得通红,嘴唇却惨白无一丝血色。门房婆子还未看清楚来人是谁,她已径直提着裙子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