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的脸上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她用清晰的声音告诉他:“身为龙王,琉光爱上你,她违背了浮黎天帝的意愿、违背了龙族先祖许下的誓约,墨檀很早就告诫过她,她的心脏已经有了裂痕,这十几年来,她爱你越来越深,噬心血誓在她身上发作的效力一次比一次严重,她很快就会心碎而死。朱羽燃犀,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她为你而死吗?”
风从遥远的海面穿行而来,这是春日祭的第二天,人鱼浮上了海面,在波浪的荡漾中曼声吟唱。朱羽燃犀伫立风中,他想起了那一年在大海之上、天幕之下的初遇,她的歌声如天籁,足以令人心沉沦。
周遭跃动的火焰熄灭了,朱羽燃犀回过身,深深地望了一眼那湛蓝色的海洋,可是看不到她的影子。他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又睁开,目光一片清冷。他张开了羽翼,将要离开。
白芷朝前走了两步,向虚空伸出手去,可她自然是无法碰触到他的。
她大声说道:“朱羽燃犀,我的父亲白泽,是被人称为最接近真神的存在,他有过一个预言,和你、和朱雀族有关的预言,你想要知道吗?”
朱羽燃犀回头瞥了白芷一眼,他望她的眼神,如视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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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琉光、琉光……”白芷的声音在轻轻地呼唤着。
海琉光睁开了眼睛,她似乎做了一个噩梦,醒过来却怎么也记不得那梦中的场景了,只有心脏砰砰跳得厉害,很不舒服。彼时,窗外阳光煦暖。她微微皱眉:“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睡了多久了?”
白芷坐在床边,回答道:“嗯,没想到那酒的劲头这么大,你已经睡了快两天了,祭天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快收拾一下吧。”
海琉光心中震惊,霍然起身下榻。
侍女们躬身上前想要服侍龙王,海琉光猛地推开了她们,疾步往外走去。
明羲华从门外进来,正和海琉光打个照面,他显得略微有些急促的样子:“你醒来正好,时辰马上到了,天帝和众位神王都在中央神殿等你,快点过去吧。”
海琉光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了明羲华一眼。
“怎么了?”明羲华坦然直视海琉光的眼睛,用再自然不过的语气道,“还是会犯困吗?”
“不,没什么。”海琉光按捺下心中的疑虑与焦躁,与明羲华一同出去了。
今年的祭天典礼依旧隆重盛大,十方神族跪拜于地,礼敬春神、礼敬天道、且礼敬于天帝。
天帝高居于众神王之上,这种绝对权势的掌握令他满足,连他向来严肃的面容上都露出了几分笑意。明羲华与海琉光分立天帝的左右两侧,明羲华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海琉光,她的神情淡漠,看不出什么情绪,明羲华微微地笑了。
神殿的大祭司高声诵咏着古老的礼赞,鼓声响起,一下一下,沉重而缓慢。九尊方鼎中燃起了祭神的香,晴天碧朗,万里无云,只见青烟直上天幕。
这典礼是如此地冗长而繁琐,直到太阳西沉,青烟散去,天帝方才宣布礼毕。
海琉光匆匆忙忙出了妙善天都,赶到和朱羽燃犀约定的海岸边,却不见他的身影。
潮水渐渐涌上来,沙滩上看不到昨日的痕迹。那时节方是初春,这个黄昏,海琉光却感到了几分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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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而幽暗的地宫中,那朵白色的永生花缓缓地绽放,露出白泽的头颅,他暗哑的声音在地宫中突兀地响起来:“白诸,有贵客到临,去把他迎进来吧。”
白诸不明所以,但仍依言而去。
过了许久之后,白诸复又回到地宫,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人,那人身形高大挺拔,但身上披着一件长长的斗篷,把他从头到脚都严密地遮了起来,看不清容貌。
白诸惊疑不定,对白泽道:“父亲,我在山下遇到此人,他说要来见你,我就把他带进来了。”
“你下去吧。”白泽淡淡地对白诸道,“别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我。”
白诸依言退下。
白泽的眼睛转向那个人,他的目光空洞,带着飘忽不定的灰色阴影:“朱雀王殿下,未能远迎,请恕我失礼了。”
那人取下了斗篷,露出了他的俊美深刻的轮廓,朱发金眸,气宇高贵,正是朱羽燃犀。他望着白泽,缓缓地开口:“巫王是否知道我的来意?”
“很抱歉。”白泽平静地道:“我可能要让您失望了,有些事情,是天道所定下的法则,我无能为力。”
“我不相信。”朱羽燃犀的目光锐利如剑,直逼白泽,“噬心血誓不过是魔族所创造出来的一种诡术,与天道有何干涉?巫王是因为白芷的缘故才不愿意帮助我吗?”
白泽长长地叹息:“自从我和前代龙王相识之后,我就一直想要替他解除噬心血誓,我翻阅了无数典籍、尝试了无数方法,但都是失败的,最后我们都只能承认,想要解除誓约,其实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灭绝浮黎族的血脉。”
他的声音低沉缓慢,“而龙族是必须誓死守护浮黎族的,所以,这是个无解之局。您知道何所谓天道的法则吗?这世间万物相克相生,没有任何生灵是不受约束的,当年法则允许龙族来到天界,就是因为他们接受了噬心血誓,这一点,不是任何人的意志能够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