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琉光面前亦有一面水镜,龙族天生擅于纵水,水波在她手中凭空缭绕,与白诸的水镜遥相呼应。海琉光似乎也怔了一下,而后微微一笑,她的声音很轻,如在无人处的私语,却是生疏的冷漠:“我还以为是巫王,怎么是你?”
“你在哪里?”朱羽照夜攥紧了手心。
“妙善天都。”海琉光淡然回道。
“你在明羲华的身边吗?”
“身为龙王,守卫天帝是我的使命所在。”
朱羽照夜的手一把抓去,镜面破开,他仍然抓不住她。火焰灼烧着他的心,炙热难耐,他的眼眸染上了一层赤红:“海琉光,若你下次落到我的手中,我绝不会饶恕你,我会把你的手脚都斩断,让你再也不能离开我。”
海琉光的脸在镜中破裂,她的神情令人无法捉摸,她分明看了他一眼,那一抹眼波是迷离的月光,令他想起了她曾经的温柔缱绻,然而她的言语却是那么冷硬,带着若有若无的轻蔑:“我很怀疑,你是否有这样的实力,只有比我更强的人才能令我折服,不要再试图玩弄那些愚蠢的把戏了,你来,堂堂正正与我决一胜负,证明你的资格。”
朱羽照夜一动不动地盯着海琉光,他用低沉的声音慢慢地道:“我会证明给你,海琉光,你终究要向我低头。”
海琉光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她微微仰起脸,那样的姿势,仿佛是一个临别的吻,隔着海与天空的距离,她的音色竟如此轻柔曼妙,那是来自深渊的诱惑:“我在妙善天都等你,照夜,别让我失望。”
海琉光衣袖轻拂,凛冽的寒气从另一面穿透而来,水镜兀然冻结成冰晶,而后“铮”地一声脆响,崩裂成无数碎片,四下飞溅。
冰的碎片擦过朱羽照夜的肌肤,那却是火辣辣的感觉。他难耐地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复又睁开,目光坚硬如铁石。他转身,推门走出了空旷的大殿。
殿外,重明天都的臣属们静静地守候着,见朱雀王出来,都恭敬地垂首。
“白诸。”朱羽照夜把手伸出去,“拿来。”
白诸取出了一颗紫色的眼珠状的物体,那珠子滴溜乱转着,一直试图破空飞去,但却被一层银白色的雾光所笼罩,始终不能脱离。
迦楼罗上来,告罪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在朱羽照夜的手心割开了一道口子,血液慢慢地渗透了出来。
白诸的手指变得几乎透明,指尖有银白光芒流转变幻,他拈住那眼珠,置于朱羽照夜的手心,银光大盛,层层叠叠地覆盖上去,硬生生地压着眼珠向那道伤痕处挤进去,朱羽照夜的血沾染了上来,眼珠渐渐地黯淡起来,一点一点地融入朱羽照夜的手中,直至消失不见。
朱羽照夜缩回手,那道伤痕已经开始有了愈合的迹象,裂口之下隐约透出紫色的印记。他冷冷地道:“简直令人作呕。”
白诸躬身:“此乃权宜之计,请您暂且忍耐一下。妙善天都的如今已经开启了天女之眼的结界,只有这个东西,才能令您进入其中。”
朱羽照夜的目光缓缓地扫过众人:“诸位,是否已经准备好了?”
朱雀族的长老、玄武族的新即位的王者、以及归附而来的高山、牧云、罗候、韦驮天等诸部神王齐声应是。
迦楼罗上前一步,肃容道:“苍王与吾约定,苍族会在既定的时间赶到妙善天都,但不会介入此战,届时,若浮黎战败,他自将归顺朱雀。”
“若我战败,他就会挥戈相向,是吗?”朱羽照夜冰冷地道,“无妨,天界多是如苍王般观望之辈,那就让他们等着看一看吧。”
白诸站在朱羽照夜的身侧,他的声音平静和缓,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吾以巫王之名求告天地,得神明昭示,旧世将倾,凤凰烈火临于诸天之上,天命重归于朱雀之主,新世即将破晓而出。”
众人皆肃容躬身,拱手致意天地。
重明天都之下的玄武神兽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在低沉的长鸣声中飞起。重明天都向着高高的天幕升上去,烈日当空,阳光包裹着整个重明天都,浓郁得如同实质的金子,耀眼而沉重的辉煌。
朱羽照夜仰望天空,他立于高阶之上,身形英武挺拔,朱发金眸在阳光之下宛如要燃烧起来。他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巫王,你的话语一向总是很让人心动。”
白诸的头发已经褪成了惨淡的枯白,他眼中的灰色影子停止了流动,一片死沉,而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平静:“虽然我经常对你撒谎,但这次却是真的,我窥探了太多天意,天不容我,我很快就要死了,照夜,这次的决战,是我最后能帮你的地方了,以后,我也没有机会再骗你了。”
朱羽照夜的眼睛转向白诸,默然良久,却终究什么都没有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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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海琉光站在高高的天都城楼之巅,眺望远方。
大海壮阔,苍穹辽远,海与天的中央有一抹金色的阳光破开了这凝固的蓝色,从那世界的尽头露出,旭日将升。飞鸟越不过这海天,不见了踪迹,天空中没有一丝云,连风都停止了,妙善天都的阴影映照在海面上,边缘一点一点地变得模糊起来。
海琉光没有看见任何东西,却在空气中感受了一股异样的波动,她的脸色慢慢地变了:“传令全城上下,准备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