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太走到床头边,微微俯身,握住韩枞的手,让韩枞放宽心,说“一切有我呢”,让其他人快快离开,勒令韩枞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长辈们走后,苏妍和萧恒逗留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和韩枞说再见,韩枞虚弱地点点头,发现最爱凑热闹的陈彦明没有在,感到少许疑惑,刚打算开口询问,手就被人抓住了。
“谢谢你活过来!”
是个长相甜美的年轻女孩。
她上身穿着一件oversize风格的蓝色衬衫,搭配黑色牛仔裤,和白色帆布鞋,个子不算矮,脸颊有少许婴儿肥。
“我叫秦诗容,”她鼻音很重地对韩枞说:“你撞到我车上了。但是你很幸运,没有死。”
萧恒对她的表述有些不满,出声指责了两句,想要把她赶出去,苏骆立刻阻止,冲他摇摇头,而后,他看了韩枞一眼,嘴唇微抿着,比划:【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萧恒看不懂手语,困惑地看向苏妍,苏妍替他翻译了,看了看苏骆,又看了看韩枞,沉默着将萧恒推出病房。
她想要把秦诗容驱赶出去时,苏骆拦了她一下,顿了顿,比划:【我没有办法一直待在这里,所以需要她照顾韩枞。】
又补充:【有些事,没必要让她知道。】
苏妍神情不解,和苏骆对视了会儿,说“好吧”,转过去交代秦诗容,看顾好韩枞,皱着眉头,跟在苏骆身边,和他一起走出病房。
这天天气依然不好,玻璃窗外的天空呈铁灰色,微凉而潮湿的风从敞开的玻璃窗吹进来,除了草木泥土的味道,还多了些消毒水的气味。
父亲在世时,韩枞几乎每天都要使用消毒水。父亲走后,他的习惯也没有变,一直到工作以后,才因为压力太大、时间也不允许,逐渐放弃使用消毒水清洁房子。
实际上,他过去也并不喜欢这种味道,只是在倔强、偏执地重复过去的生活习惯中,设想自己仍拥有幸福完整的家。
韩枞闭了闭眼,没什么力气地抬起手,示意秦诗容给自己倒杯水,秦诗容愣了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走到床头边,把水壶拿起来晃了晃,嘟囔“怎么病房开水都不准备”,让韩枞稍等一下,说她马上去打水。
韩枞慢慢点了下头,努力对她展露出感激的笑容,秦诗容有少许失神,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说“我去打水我现在就去”,抱着空热水壶,快步走出病房。
大抵是托了萧先生的福,韩枞住进了有钱人都未必能够住的病房,房子里的布局很有格调,比起病房,更像是高薪人士居住的高级单身公寓。
韩枞盯着天花板和顶灯发了会儿呆,感受到骨头缝里的痛楚正在一点一点地往外冒。
在充斥着冷与白的房间里,他缓慢地思考着,苏骆究竟与自己发生过什么,为什么在看见他时,自己会感到心脏紧缩,悲伤又不完全像是悲伤,只觉得呼吸困难,心跳加速。
他直觉自己丢失了一部分记忆,但具体是什么,已全然想不起来了。
那晚大约十点,韩枞因为太过思念苏骆,使用了些必要手段,在机构的工作人员那里借了手机,给苏骆拨去电话。
通话的第三分钟,值班主任突然来访,说是有人要见韩枞。
韩枞愣了愣,跟在他身后往外走。主任走出去几步,忽然回头,指着那位值班人员说“下次再犯错误,就给我滚蛋。”让他第二天一早就去把手机卡换了,又补充:“更换号码之前,不允许接听任何陌生电话。”
和自己手下的人说话时,主任的气场和语气与往日对待韩枞时相差无几,但转头面对韩枞本人却又已截然不同,韩枞皱了皱眉,意识到此次前来的人,应该是宫先生。
之后,韩枞随主任走进办公室,果然见到了宫先生,以及尤继姚。
宫先生抱了抱韩枞,说:“衰仔。”捏捏韩枞手臂,叹气道:“怎么搞成这个鬼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