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徐徐转动双腕,借着那痛感让自己头脑清楚点儿。
他看着龙可羡,她低头在找木雕小龙,露出来的皮肤像泡过的米糕一样,白腻,柔滑。
用目光贪婪地、重重地描摹过一遭,阿勒对上龙可羡的眼神,露了个驯顺的笑,抬起手:“劳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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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可羡的准头拿捏得好极了,出刀又快又稳,阿勒甚至觉得有些太准了,若是刀锋再偏些,顺势割破他的皮肉,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松着手腕,晃了晃犹带晕眩的脑袋:“跟突袭坎西港的水匪是同一拨人。”
还一副久居海上,无人管束,见女人就犯蠢的模样。
“杀掉。”龙可羡手扶腿间刀柄,说着人已经站起来了。
“等会儿!”阿勒伸出手,只捞到半截衣角。
他身体疲软,头脑昏沉,旧伤新伤加上迷药,还动了怒,没当场撅过去就是底子不错了,这会儿没能拉住人,不过脑子地喊了一声:“龙可羡。”
龙可羡。
脱口而出的三个字,像咬在唇齿间,呢喃了千万遍,嚼碎了千万遍,出口时声调、语速、咬字都分毫不变,自然得简直像经年的老朋友。
有人称她少君,有人叫她二姑娘,有人叫她阿羡,很少有人对她直呼全名。
她忽然有点恍惚,仿佛有这么个人,喜欢有事没事就把她的名字挂在嘴边,龙可羡,龙可羡,龙可羡……连名带姓,左进右出,乐此不疲。
恍惚得像是上辈子,或是梦里的事儿了。
龙可羡慢吞吞地退了回来,搬来椅子坐阿勒跟前,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阿勒,要求他:“你再叫一遍。”
“……龙可羡。”变得同样慢吞吞的三个字。
“不对。”龙可羡摇头。
“龙可羡。”板板正正三个字,寡淡得像雕版刻印的文字。
不一样。
龙可羡很沮丧,让方才那转瞬即逝的异样感轻易地溜走了。
阿勒继续说正事:“坎西港的水匪最早是山里的响马,既做陆上买卖,也做海上生意,沾的是最脏的下九流手段,譬如这无色无味的迷香。”
龙可羡眼神开始飘忽。
他拿手抵唇,咳了两声:“不知他们用什么法子混上葫芦船,但左旁船舱无人发出声响,夜巡的船员消失无踪,只能说明……对方脏玩儿,还歪打正着地打中了蛇七寸。”
“船尚在前行,没有偏离航向,算着行程,离伏虞城估摸还要十二个时辰。若是杀了人……龙可羡,你记得如何行船么?千斛以上的船,单单摇橹便要二十人,望樯二十人,正副舵手、看守船骨……林林总总的,至少要有水手二百,才能勉强保持船行千里。”
他说了一串,龙可羡态度认真,其实压根儿没全听懂,讲一半时,她就走了神,拿小刀悄悄地往炭炉里挖板栗。
“……”阿勒搓了把脸,心说别管什么人物,挨上龙可羡都得乱掉分寸,他言简意赅,恨不得把话塞进她脑子里,“杀人容易,可这船就没法开了,且等着喂鱼吧祖宗。”
“哦,”龙可羡表示明白,替阿勒把榻搬过来,踢掉鞋子上了床,“不能杀,那便睡觉吧。”
不论是当刀俎,还是做鱼肉,龙可羡都挺擅长。
阿勒熄了烛火,把屋里打斗痕迹清理干净,方才的眩晕感淡了些,他揉着脸,开始讨价还价:“腕疼,头晕,鼻热,乏力,若是来了人,恐怕他一刀捅过来,我还在梦里,死都是个糊涂鬼……”
龙可羡往里挪了点儿位置,拍拍床板:“一臂,别越过界,会见血的。”
阿勒立刻躺了过去,翘起唇角,摸到了点龙可羡的强者逻辑——若是他病弱可怜,就能得到偏袒。
典型的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会哭的男人有媳妇儿。
***
夜里起了大风,巨浪拍打船身,阿勒不得不将炭火熄掉,两人皆抱着被褥,乱糟糟躺在地上,在浪里东摇西晃,枕着海的鼾声入睡。
船上死一般的寂静,除了零星几声尖叫,天地间便只余风吼浪摧。
天不亮时便有人推门而入,将他们赶往前舱。
果然是下九流的手段,一路上所见船客都是昏昏欲睡的模样,被各色缠头水匪驱赶着推搡着,拖着棉花腿费力挪步,连手也抬不起。
进门时,龙可羡脚下踉跄,红缠头是个不惯怜香惜玉的,搡了龙可羡,阿勒眼皮蓦地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