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伯爵说道,“我也就敢开诚布公地向您说说了。唐格拉先生是银行家,受理我的信贷,维尔福先生因为我碰巧有幸帮了他一次忙,对我则是礼上加礼,我料想晚宴和交际将是源源不绝。可是我不想因为这种应酬显得纸醉金迷,我倒是想可不可邀个头功,抢在他们前面先请。假如您觉得合适,我准备同时请唐格拉先生和夫人、维尔福先生和夫人去我在奥特伊的乡间别墅小聚一次。假如这晚宴上我再邀请您,并请上莫瑟夫伯爵先生和夫人,这是不是有点像定亲的聚会?或者说,至少莫瑟夫伯爵夫人会不会这样看?要是唐格拉先生肯赏光,带着他家小姐一起去的话,那不更是这样了吗?这样令堂会怨恨于我,但本人决不希望如此,正相反,我一心想尽量求得伯爵夫人的好感,所以还望您有机会关照令堂。”
“说真的,伯爵,”莫瑟夫说道,“感谢您对我如此推诚相见,我也同意您为我作出的安排,那就不必有我了吧。您说您一心想尽量求得家母的好感,其实家母对您的看法已是非常不错了。”
“是吗?”基督山颇为上心,于是问道。
“噢,我可以肯定。那天您离开我家后,我们讲您讲了一个钟头。不过现在还是回到刚才的话题上来吧。呃,您的用意我会找机会告诉家母,她知道以后一定会对您感激不尽,当然,家父很可能会发火。”
伯爵笑了起来。“好吧,”他说道,“我的意思您已经清楚了,不过,我在想,发火的肯定不只是令尊一人。唐格拉先生和夫人会认为我很不懂礼节,他们知道我已把您看成知交,也知道您是我在巴黎认识最早的人,所以他们看到您不在,就会问我为什么没有请您。您至少得想好一个借口,说成事先有约,而且表面上要确有其事,然后写张条子通知我。您知道,对那些银行家来说,只有书面写下的才能算数。”
“我可以办得更好,伯爵先生,“阿尔贝说,“家母正打算去海边呼吸新鲜空气,您的宴请定在哪一天?”
“星期六。”
“今天是星期二,我们明天傍晚动身,后天上午到勒特雷波(法国西北部拉芒什海峡沿岸的海水浴疗养地。)。您知道,伯爵先生,您真周到,不让任何人感到为难。”
“我!说真的,您过于抬举我了,我只是想对您作个人情罢了。”
“您哪一天发请帖?”
“今天就发。”
“好!我马上去唐格拉先生府上,告诉他家母和我明天离开巴黎。我没有见到您,所以您宴请的事我一无所知。”
“您真糊涂,德布雷先生刚才还看见您在我这儿。”
“啊,对了。”
“您得反过来说,我见过您,并且非正式地邀请过您,但您非常坦率,当下回答我说不能来做客,因为您要去勒特雷波。”
“很好,就这么说定了。但您明天以前过来会一下家母的吧?”
“明天以前抽不出身来,而且我去也不方便,你们正忙着准备起程。”
“那好吧,但您可以做得好上加好,您现在只是让人感到亲切,以后可以做到让人敬佩。”
“我怎样才能得此美誉呢?”
“您该怎么做?”
“我愿向您请教。”
“今天您像空气一样没有任何约束,请过来与我共用晚餐,没有别的外人,只是您,家母和我。您跟家母只是打了个照面,应该对她有更仔细的了解。家母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我唯一感到可惜的只是一件事,见不到比她年轻20岁,而又与她一模一样的女人,不然,我可以向您发誓,莫瑟夫伯爵夫人之外还会有莫瑟夫子爵夫人。至于家父,您不会遇见他的,今天晚上他有公务活动,去掌玺大臣府赴宴。请来吧,我们可以谈旅行的趣事。您走遍了整个世界,可以向我们讲讲您的各种奇遇,您也可以向我们说说那位希腊美人的身世。那一天您带她去歌剧院,您说是您的女奴,可您待她简直像公主一样。我们可以说意大利语,西班牙语。怎么样?请答应了吧,家母会感谢您的。”
“万分感谢,”伯爵说道,“您的邀请让我感到喜出望外,但又遗憾之至,不能应邀前往。我并不像您想的那样自由,恰恰相反,我有一个极为重要的约会。”
“啊,您可得留心,刚才您还教我如何摆脱尴尬的宴请。请您拿出证据来。我果然很幸运,同唐格拉先生不一样,不是银行家,但是,毋庸讳言,我跟他一样也是不肯轻易相信的。”
“所以我马上给您看证据。”伯爵说道,接着拉响绳铃。
“喔,”莫瑟夫说,“您已是第二次回绝同家母一起用餐,这是存心的,伯爵。”
基督山不禁一怔。“噢,不要这样想,”他说道,“而且您看,我的证据就在眼前。”巴蒂斯坦走了进来,站在门口等候吩咐。“我事先不知道您要来,是不是?”伯爵接着问道。
“噢,您是这样的不同凡响,这个问题我还是不答了吧。”
“那么至少可以说,我根本猜不到您会请我去用晚餐?”
“呃,这个嘛,倒是可能的。”
“那好,巴蒂斯坦,你听着……上午我把你叫到我书房的时候,我是怎么对你说的?”
“伯爵先生吩咐,5点钟一敲过就闭门谢客。”
“然后呢?”
“子爵,爵位同您一样,正想凭借他父亲的几百万的钱进入巴黎社交界。今晚少校来见我,介绍我认识安德拉,也就是他的儿子,按我们在意大利的说法,就是他的contino(意大利语:继承人。)。少校托我照顾他儿子,如果这青年确有所长,我理当提挈他。您会助我一臂之力的,是不是?”
“那是一定的!这位卡瓦勤康蒂少校是您的老朋友?”
“根本不是,这是一位可敬的爵爷,非常恭谦有礼,不矜不伐,意大利像他这样一类的人很多,都是古老家族的后代,但地位却相当卑微。我在佛罗伦萨,波伦亚和卢卡意大利一城市。多次见到他,现在他通知我要来。旅行时认识的人都有苛求的时候,您碰巧帮过他们一次忙,那么他们不论到哪儿都会请您再帮忙的,看来有教养的人可以同任何人在一起相处个把钟头,但不见得任何时候都没有自己的小算盘。这位可敬的卡瓦勒康蒂少校想再来巴黎看看,帝国时期,他去莫斯科挨冻之前路过巴黎。我得好好款待他一次,他要把儿子留下让我照管,我会答应照看的,这青年愿意怎么胡闹就让他怎么胡闹吧,我们彼此也就对得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