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前的风异常猛烈,呼啸着粗暴地穿过山野、沟壑、田地和陡坡,听着不像是哭,更像是一种怒吼,有一种要毁天灭地的狠戾。
沈魏风抬起头,看向东子,一张苍白到铁青的脸上充满了绝望、悲愤和难以言说的痛苦,东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给弄蒙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是好,他先尝试着扶沈魏风起身,满脑子都在组织着安慰他的语言,可话还没能出口,沈魏风却摇头沉声道:「是我,是我杀了她,是我杀了她!」
东子明白他的意思,苏筱晚的坠崖给沈魏风带来了难以逃脱的自我审判,他是个很理智的人,却在这样的打击后如此苛责自己,可见心已经伤到了底,一点不打算留给自己一条生路。
「魏风,这就是起事故,你只是没能拉住她,你看他们几个不都尝试了吗?天太冷了,大家手上都没力气。我这就派人去搜山,就现在。」东子在寒风里极其无奈地劝解着,尽管他也知道这根本没什么用。
沈魏风缓缓站起身,捡起刚才丢到一边的东子的配枪,穿过开始商议如何下去搜山的几个刑警,径直走向一辆打着警灯的警车。
现在车上的警察基本都下车执行任务了,他上的这辆此时根本没熄火,着着的车里一个人也没有,沈魏风直接坐上了驾驶位。
就在这时,一个站在跟前的刑警发现了他,立马端着枪走过来,枪口对准了他大吼道:「看不见这是警车吗?下车,听见没有!」
沈魏风像聋了似的根本不理,自顾自地「嘭」地一声带上了车门,然后拉了手刹,离合油门一下冲了出去,把一只手已经拉住车门的这个刑警几乎带的一头撞地,好在这人及时松了手才稳住了身体,但他一站稳马上抬枪就要打,一套动作全靠本能。
「别开枪!!!让他走!!」东子站在崖边正紧急布置下山找人的工作,却在猛然抬头间发现了这一幕,赶忙冲着那刑警挥手大喊,这才在最后一秒制止了打向沈魏风的一枪。
山路崎岖扭转,因为离雨镇那个路段在执行任务,县道两个方向远一点的位置都放了值班警车,由离雨镇这边的民警负责,如今去县城的方向就有几辆车被堵在了路上,一个警察还从车上下来做劝返工作,告诉这几辆车的司机,今晚相对的两个方向会整晚封闭。
沈魏风开着警车也经过了这里,对向的警察还以为是自己同事,抬手打了个招呼,可结果一点反应也没有。
而停在这排车最后的黑一辆色越野车摇下了车窗,一个用毛衣高领几乎包裹了整个脸孔的男人沉声冲着走过来的警察喊道:「前面出了什么事?」
「有车翻下去了,要搜山,回吧,今晚不可能通车了。」
「有人伤亡?」…。
「说是有,俩女的。」警察说着在工作笔记上记下了这几辆车的车牌号以作当晚路口值守的备案。
毛衣领包脸的男人听了这话愣住了,然后才静静地升起了车窗玻璃,也不像前面几辆车还死守着看能不能混过去,直接把车往后倒了一截,接着猛打了一把方向,调转车头,朝着对向,紧追沈魏风的那辆车也呼啸着没了踪影……
车外的温度早就跌破了冰点,现在也不知道零下多少度了,沈魏风也不记得刚才在拼了命拉住苏筱晚的时候自己是不是冷,手是不是僵,他只觉得此刻他周身跟浸在了冰水里一样,每一寸皮肤是冷的,然而他腔子里的一颗心又躁得如同有火在烤,他打开车窗,让刺骨的风直接灌进车里,倒入他敞开的衣领之中。
他看着路,眼前却全是苏筱晚临挣脱他之前的凄凉而绝望的面孔,他听着风声,但耳边全是那夜在B市招待所小湖边苏筱晚发自内心最悲戚的请求:魏风,我们走吧,我们一起回美国,或者,或者任何一
个国家,只要不在这里,我们去申请大学的教职,或者研究所的职位,离开这里,远离这些是非,过普通人的生活,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你不是说你爱我吗?你这样爱我不可以吗?
其实,这些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去想的,想了就什么都做不了了,沈魏风尽力专注于开车,双眼不停扫视着通往悬崖下的进山入口,他感到了冷,却没注意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在心里给苏筱晚一千个一万个迟来的回应:好,我答应你!小晚,我答应你!
盘旋而下的山路一道弯又一道弯,天很黑,沈魏风开了远光,他记得那进山的垭口就在山下的某个草木繁茂的小路里面,因为那路口前立了个路牌,其实找到它并不会费多少眼力。
与此同时,东子也带着几辆警车冲下了山,几乎是和沈魏风前后脚找到了进山的位置。
警车上装备齐全,手套、电棍、强光手电还有防风火机都有,沈魏风停了车带上东西刚下来就看见东子他们的车风驰电掣一般跟了过来。
「你不能一个人进山,等等,我们一起走。」
东子已经在苏筱晚和吴霜竹这一块有了不小的失误,这时他当然绝不能允许沈魏风再出任何危险,于是他赶忙带人也快速下了车,和沈魏风一起往山坳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