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胆寒。覆压地动作生生被他改成了张开双臂,挡在降兵的身前。“嗨呀,这个眼神戏给得好,有力道有情绪,我就盯了会儿,冷汗都下来。这演员谁呀?新人啊,挺有天赋。”副导演乐呵呵地说着。周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拍摄。他想……“不该是这样的眼神。太冷了。”苍琅说出了周厉心中的想法。副导演大为不解,与苍琅的看法出现了偏差,反驳说:“我觉得挺好的。灭国仇人就在眼前,就是要这样冷,这样恨。”“算了。你觉得好就过吧。我休息一会儿。”苍琅显然不想同副导演争辩,丢下这句话后,就朝周厉这边走来。周厉垂下按压太阳穴的手,让007给他兑了颗头疼药后,冷冷地看向来人。苍琅对上他冰冷的视线,并不怎么在意。“周先生觉得呢,他演得好吗?”他在周厉身前站定,笑吟吟问,话里话外,别有所指。周厉不接他的话头,冷道:“大家都觉得好。也就苍导眼光高些。”周凌眨巴眨巴眼,以为周厉是为苍琅否定裘舟而生气,赶紧圆场说:“小苍,来坐我旁边。裘帅哥是新人,这样已经很好了。你别拿影帝影后的标准要求他。”“行,都听宝贝的。”苍琅应了声,到周凌身边坐下。周厉收回视线,望向拍摄区域,正对上裘舟看他的视线。墨蓝色的眸子里盛着光,带着无限的眷恋。“现在这眼神,才对了。”苍琅的声音幽幽传来。“你说什么胡话呢。他们是仇人欸,怎么可能是这样温柔的眼神。刚刚裘舟是在看我弟弟啊。”周凌反驳说。“是吗?”苍琅笑道:“你问问周先生,看他怎么说?”“少来。”周凌这次还算清醒:“我弟弟刚已经表态了,他觉得你不对!”“是是,宝贝反应真快……”头疼卷土重来,周厉的思绪被搅乱,甚至连隔壁两人的对话都听不清。无数记忆片段涌出又消散,最终定格在一双眼。墨蓝色的眸子深深的盯着他,与裘舟的方才那温柔一瞥重合。虽然不可思议,可当年那个男人望向自己仇敌的眼神,就是这样的温柔。周厉按着快要炸开的脑袋,总觉自己弄错了什么。比如,他从未深思,当年那个男人初见他时的眼神,为什么会那样的温柔呢?他们是仇敌啊。作者有话说:好,苍琅身份暴露。周厉上个世界离开裘舟的原因也揭晓。故事剧情迎来了突破性发展,鼓掌!梦魇“先生,你怎么了?”关切的声音将周厉从混沌不清的状态拉了回来。那人拢上他的手,惊道:“怎么这么凉?”握着他双手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头疼逐渐散去,周厉凝神看向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是裘舟。原本坐他身旁说话的周凌和苍琅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下戏了?”周厉不动声色问。裘舟皱眉,不答反问:“你刚才是不是不舒服?”“有吗?”周厉抬手按着太阳穴,“可能是吹了风,有些恍惚。”裘舟狐疑地看着他。周厉迎上裘舟的眼神,眯了眯眼,忽将自己冰块一样的手探入裘舟的衣领。裘舟骤然受凉,“啊”地叫了声。周厉撤回手,哈哈大笑。裘舟叹了口气,扯开自己戏服的衣襟,趁没人注意,将周厉的双手贴在自己胸膛。周厉猛地止住了笑。手掌仿佛贴上了个热腾腾的暖炉。这暖炉暖到他脸上去了,搞得他有些脸红。裘舟靠过来,小声问:“暖不暖和?”冬日的阳光并无暖意,但却很明亮。明晃晃的阳光打在裘舟脸上,勾勒出他俊逸立体的面部轮廓。周厉抿唇,手指贴着裘舟紧致的肌肤摸索几下,随即掐住那点凸起,狠狠一拧。裘舟吃痛,闷哼一声,佝偻下背脊,垂下的头刚好搭在他大腿上。周厉收回手,摸了摸裘舟的脑袋。裘舟心有不忿,忽从地上蹿起来,扑到周厉的躺椅上,将人拢进自己怀中。躺椅难以承受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弟弟,你还顾不顾裘舟的前途?”周凌不知何时回来了,打趣道:“公众场合打情骂俏,也不怕被人拍了放网上。”裘舟放开周厉,闷声道:“谈个恋爱而已,有什么好怕的。”“恋爱?”周凌意外地看着裘舟,显然没想到他是这么认为的。在他眼里,裘舟不过是周厉的金丝雀。周厉适时问:“去哪儿了?”周凌听了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野合去了。”“咳。”周厉清了清嗓子,平静说:“那速度够快的。”周凌赶紧为自己正名:“想深了,就偷摸亲个嘴而已。诶快看,我老攻开始工作了。”周厉顺着周凌的视线看去,苍琅缓缓走回来。他那镇定自若的步伐,完全不像刚偷了情的模样。“先生,别看他。”裘舟似乎格外在意周厉对苍琅的态度。周厉收回视线,扬眉看向裘舟。裘舟坐到周厉旁边,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保温杯,拧开盖子,里面装得竟然是热牛奶。周厉略微有些惊讶。一旁的周凌将他想说的疑问表达了出来:“哪弄的?”“来时带的。”裘舟答完,将牛奶递给周厉:“先生,还热着,喝点吧。。”周厉接过杯子,捧着喝了口。热乎乎的牛奶没入唇齿间,奶香弥漫,落入肚中,瞬间驱散了他体内的寒气。周凌有些眼馋,见没有自己的份儿,幽幽道:“难怪你要把我雇的群演撵走,原来是有人伺候你。”周厉正喝奶,没空搭理周凌。周凌又说了几句酸溜溜的话。裘舟嫌他聒噪,沉声道:“找你对象去。”周凌一愣,眼底有某种情绪一闪而过,他冷笑了,不悦道:“他又不像你一样,是个玩物。”玩物这词一出,周厉立即扭头,不满地看向周凌。周凌自知说错话,嘟了嘟嘴,起身走了。周厉看着周凌的背影,眉头一皱。周凌虽然口无遮拦,但一向知错就改,怎么今日……他低头,覆上裘舟的手,柔声道:“别听他的。不是这样。”“没关系。我不在意。”裘舟笑着,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周厉的手背,眼尾余光扫向周凌,略微带了些寒意。一日拍摄结束,周厉拒绝了剧组聚餐的邀请,领着裘舟回了酒店。鉴于昨夜的事情,他没敢让裘舟上自己的床。为此,007还奚落了他一顿。周厉为着自己的总攻梦想,没有与007争辩。然而,独自入睡的周厉仍旧没能睡好,往事化作梦魇不停地搅扰着他。无尽的镀金长廊,披坚执锐的冷酷甲兵,晦暗不清的长明宫灯,以及高台之上,黑金蛟袍的病弱男人——旻周太子灵。“你救了个降兵,还将他带回了寝宫治疗?”太子灵哑声问。周厉点头称是。一盏燃着烛火的青铜灯盏骤然向他飞来。他侧身避过,却仍被飞溅的烛泪溅烫手指。“妇人之仁!”太子灵勃然大怒,“孤在外征战沙场,九死一生方才拿下业苍王城,你却将那些业苍余孽全都放了!你可知,那业苍太子,至今下落不明!”周厉垂眸,平静道:“业苍既灭,这世间便再无业苍太子。就算他活下来,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何惧?”“何惧?”太子灵转身,那张同他一模一样的脸骤然扭曲,“你是不是安坐王庭太久,已经忘了旻周为何要出征业苍?”“我没忘。”周厉的语气仍旧平静,眸中隐隐流露出悲悯的情绪:“时岁有大灾,旻周生祸,民不聊生。可将灾祸转嫁业苍,不过是让更多的生灵陷入灾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