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兴五年。
此时距离拓跋鲜卑统一北方也有二三十年了。
天阴沉沉的,寒风凛冽,狂风夹杂着雪沫重重的砸在人的身上。
博陵长公主府大门处的一侧小门吱呀一声出来一个着短骻圆领袍头戴尖顶鲜卑帽的人。
凛冽寒风一卷,冻的那人一个哆嗦,他呼出一口雾气,望了望这天色,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赶紧向不远处的燕王王府跑去。
长公主这次病的有些重,还是要请大王过来看看。
那人跑到燕王王府门前,叩门几下,里面的阍者将门打开,因为风雪太大,只肯打开一条缝,从那条缝里露出半张脸来。
“何人喃?”风雪顺着那条开启的缝隙吹进去,让人睁不开眼睛,最近世道不太平,平城调集了大批的人马,传来的消息是说皇帝和皇太后萧氏斗法,闹得平城内人心惶惶,连多说两句话都怕招来祸事,哪怕只是仆役也是小心翼翼的。
“某是博陵长公主府上之人。”来人说话也很客气,不见半点跋扈。虽然说是长公主,是天子的姊姊,但是燕王是皇太后的弟弟,权势赫赫,最近更是被太后任命为太傅。这样一来,长公主完全没办法管辖这位夫婿了,甚至燕王大肆蓄养姬妾,王府中庶出的郎君娘子成群。
长公主有自己的公主府,和太傅分开居住,夫妻关系也只能说得上比相敬如冰好上那么一星半点,长公主所出的世子也大多数居住在公主府里。
“长公主可是有事?”听到是博陵长公主府上来的人,阍者赶紧将门推开让来人进来。阍者招呼着从公主府来的人在火炉边坐下。
“长公主病重,想请太傅过去看看。”来人搓了搓手说道。
“郎主不在府中,”阍者一听是这事,脸上露出难为情来,“今日一早,皇太后便召郎主进宫了,到了眼下都还没回来呢。”
“这……”来人没有想到到此刻燕王竟然还没有回来,顿时就愣在那里。
天子召集军队,如今第一等兵和第二等兵已经出动,禁中内外戒严,如此时刻,皇太后竟然召弟弟入宫?
来人无功而返,只能将得来的消息上报给博陵长公主。
“去宫中了?”博陵长公主头发披散,身上穿着鲜卑内袍,她在侍女的搀扶下从病榻上坐起身,嘴角含着一抹冷笑。
“太傅应该有要事在身,长公主莫要放在心上。”旁边的女史见状劝说道。
“我为甚要放在心上?”博陵长公主咳嗽了几声,她脸上浮现出讥诮的神情,“我和他原本也不过是半路夫妻罢了。”
博陵长公主并不是燕王也是太傅萧斌的原配,萧太后当年是罪臣之女,家中成年男子皆被杀,未成年的男子被流放边鄙之地,女子们则被没入宫中为婢,亏得她还有一个姑姑是左昭仪,用了些许手段调到了当时还是皇太孙的先帝身边,后来青梅竹马有了情谊,皇太孙继位之后,便册封了萧氏为贵人,过了两三年,几位后宫妃嫔在铸金坊铸造金人,只有萧太后成功,得以册封为皇后。
当年的罪臣之女成为国母之后,去将被流放的兄弟们寻回,哪怕是有仇的继母那一支都找回来了。
萧斌被找回来的时候,已经在当地娶妻生子,妻子是当地的氐人,儿子都已经在襁褓内了。
萧太后嫌弃萧斌的原配身份低微,后来回平城不久,原配莫名其妙的撒手人寰,还是萧皇后的萧太后一手促成了萧斌和博陵长公主的婚事,甚至后来以博陵长公主之子为燕王世子,那个原配所出的长子,倒是被人忘记在一边了。
博陵长公主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他来也好,不来也好,都没有多大的关系了。
外面天寒地冻,王府内却是温暖如春,燕王宠妾常氏的屋内点了好几个火盆,火盆里的炭都是上好的,点起来不起半点烟尘。
常氏坐在床上,肚腹隆起,手里拿着针线,一边做女工,一边逗两岁多点的女儿。
女儿两岁多大了,可是话还不能说的明白,她自然是仔仔细细的教,“三娘,叫阿姨。”
常氏是宠妾,而且长公主基本上不管到燕王府里来,规矩自然是松的很,但该守的她还是守,女儿是她十月怀胎生的,可是能担得起那一句‘阿娘’只能是长公主,而不是她。
萧妙音张开嘴,学着常氏的发音叫阿姨。
“阿常,慢慢来。”乳母看着萧妙音用软糯糯的嗓音说话,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三娘还是很聪明的。”
常氏笑笑,“希望如此吧。”
“三娘子,来叫阿姨。”乳母指了指常氏说道。
“阿姨~”萧妙音两年来装孩子炉火纯青,立刻软软的用娇嫩的童音道。
萧妙音可不是什么真小孩,自打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两年,一开始她见着这家的男主人姬妾成群,心里想着这恐怕是要出好戏。
结果在这家里呆了两年,宅斗没有见着,虽然她的阿爷(父亲)姬妾众多,但是也没见着姬妾私底下药泼水的,甚至庶出的孩子有好几个,也没有看到今天毒死你儿子,明天弄死她女儿之类的。比起那些宅斗文,简直是平静的不能再平静,她生母常氏的这一胎也好好的怀到了现在。
至于嫡母使坏……她觉得照着嫡母的那个身份,根本就不需要使坏,而且她还没见过嫡母呢。
难道是她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