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甘转过身来,看见月娘微微隆起的肚子,心里欢喜,但眉头却拧得更紧了。
月娘横了他一眼,把那镯子放在了案上。郭甘拿不下手,扔下句话就自顾自出了家门。
“我自然有办法!”
郭甘带着个跟随的营兵出了门,满脑子想着去哪弄些银子。在街上晃荡着,不自觉就往北门赵益家走去,到了北门大街,想起娘子的话,啐道,“这等小事也来找九将军,他以后哪瞧得起郭甘?”摇了摇头又往回走,走了几步看见一个米铺,想了想,便进去看了看。
那米铺的掌柜在一看是个军官进来了,眼珠一转,从后门溜了出去,只派了个伙计出来招呼。郭甘没见着掌柜的,便问伙计,“今天米价可便宜没?”
那伙计也不敢怠慢这军爷,陪笑道,“军爷又来逗我,这城里米价一天贵胜一天,我家是最平的了,也只能稳住不再涨,哪里降价赔得起?军爷我看你起码是个把总,如何缺这点钱?”
郭甘囊中羞涩,被他抬得脸上一红,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当街喝道,“大胆奸商,胆敢抬高物价坐地渔利,你们这些蛊虫,不怕大王们抄你们家吗。”
这话一说,几个行人纷纷看了过来,跟随郭甘的那个营兵也上来帮腔,“你们这些奸商,乱抬米价,等哪天惹恼了我家将军,不把你这破店给平了。”
那伙计被两人喝得瞠目结舌,撇着他们腰上的钢刀心里发慌,回头看了看里屋,果然看见掌柜的在里面甩了甩手。这伙计如释重负,赶紧道,“将军买米么?要什么银子,我给将军装一袋就是,要什么银子?”说完便去里面和王屠夫合计,不久就提了一大袋大白米出来。
郭甘伸手想拿,但见几个行人过来看热闹,指指点点,又不敢接他的米袋,气得一甩手往城南走去。那个营兵跟着郭甘大半年了,知道郭把总很少因为小事责罚手下,说话随便惯了,跟上来冲郭甘埋怨道,“大人,给你如何不拿?这算算什么?”
郭甘眼睛一瞪,喝道,“他是怕我砸他铺子才给的,能要么?府城那个法官硬的很,除了五个王,其他人都敢办。到时候被告个强抢民家,吃不了兜着走。”两人又走了几步,突然听见前面一阵喧哗,好多人聚在一家官方卖海布的铺子旁边,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郭甘拉住一个看热闹的问道,“这是做什么?”
那人见是个军官,答道,“北王开仓卖米了,市价十四厘,北王卖十三厘,每三天降一次价,三天后就是十二厘,再往后更低。大家都不急着买,先来看看,等降价。”郭甘听了一愣,挤进去看了看,果然在前面看到了一袋袋大米摆在铺里,门口贴着逐步降低米价的通告。
郭甘见了那通告,心里一时大感轻松,就好像雨过天晴一样,想到终于有人治这些奸商了,蔫着的精神一下子振作了起来,得意洋洋地退了回去,脸上不禁挂上了笑容,冲跟班营兵喝道,“北王还是有脑子的。回去!下次再来!”
过了三天郭甘再来看,官铺的粮价真的变成十二厘。郭甘扔下了这些天的阴郁,乐滋滋地回了宅子,在家坐等食品价格再跌一跌。
每天早上城门一开,就有络绎不觉得运粮车,把粮草运到衙门里的官仓。关于这些大米的来路,坊间有很多传言,有说是山前堡那边压箱底的存粮,有说是和山里的黎人换的。等到第七天,政府的大米卖到十一厘一斤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屯米的商家坐不住了。早上城门还没开,南门边上已经站了不少的大户派来的家人,探头探脑地数粮车数量。
但城里的商人似乎感觉到了政府不准备使用暴力,越发大胆了。几个米铺主人解放前是一般商人,没有沾上地主的名头,身家最清白,胆子也最大,先出了手。纷纷把店里生意停了,派伙计到官方米店排起了队。见这种行为没被政府制止,很快更多人跟进。无论多少大米搬进政府的店铺出售,都会被囤积大米的商贾买走,打死了低买高抛的算盘。
…
第十天,官方的米价降到了十厘。董学普手上能抛出来的粮食却越来越少。
吕策看着稳坐在位置上的董学普,问道,“没听说大兵给百姓供米的。连先锋营,改水营的存粮都给你运来了,你这还能演几天?”
秦明韬帮董学普答了,“还能演四天!”
董学普补充道,“史班那里有批粮后天到了,至少还能顶六天!”董学普想了想,补充道,“这两天晚上还是要运些草进来,装扮成粮车入城。”
秦明韬皱着眉头,问道,“六天以后呢?你肯定那些商人顶不住了?”
董学普看了看秦明韬,道,“我不肯定。”
吕策摇了摇头,说道,“你这样肯定搞不定!我已经查出囤积大米最多的两户了,明天我让赵益去办这事!”
董学普倏地站了起来,喝道,“不行!”
秦明韬和吕策一愣,他们第一次看到董学普这么强硬,
董学普吸了口气,看了看吕策道,“不到最后一刻,我们都应该维持法的地位。动辄对百姓使用暴力,那我们和廷杖的朱明,留发不留头的满清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