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哥走了,给许君乐留了一脑门子的官司。
一处房产,一处破修理厂,还有若干存款,要交代的事项。许君乐全按照按照森哥遗书里的意思通知了他的家人。
那群所谓的家人哪管人的死活,匆匆赶来,去了的人没问超过三句话,就开始惦记钱财来。
许君乐根本没有时间伤心,每天一堆的事要办,还要面对森哥家里人的胡搅蛮缠与各种泼脏水。
一桩一桩的事,许君乐尽量都替森哥办好。
也是在完成这些事的途中,许君乐更加深刻的了解到森哥的处境。
以前有一个教授曾经在课堂上说过,人接受教育的很大一个目的是要培养想象力,只有想象力才能使我们感受到他人的痛苦。
许君乐如今开始怀疑这种刻意培养的同情心,他者的痛苦仅凭人类匮乏的想象力是根本无从感知的。
落实到个人身上,等着让别人来解救是不现实的,得像纪萧笙那样,自己解救自己,就算到死亡的前一刻,也要确保自己挣扎着的动作是游向岸边的。
做完这一切后,许君乐渐渐接受了森哥的离世。
白天的奔波并不能换来晚上的安睡,他睡不着,就在森哥的院子里,顶着十分圆满的月亮,整晚整晚的抄经。
死亡渐渐显出它原本的重量,也许是量变累积到质变的结果,压在他的心头,一日更比一日沉重。
偶尔,他会看到这个世界经过一场爆炸后,满目衣衫褴褛,破条碎布的景象。
活生生的人变成尸体最后变成骨灰。
森哥总算是要被他的家人带回家了。
太阳炙烤着大地,风吹在身上更是闷热,森哥没什么朋友,许君乐和田思齐送了他最后一程。
回去的时候,许君乐头很晕,有些中暑的迹象,很想吐。
他昏沉沉,坐在老年公园的长椅上歇凉,忽然被一个人紧紧抓住胳膊,一阵酒臭味往他鼻子里钻,他下意识躲开,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小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君乐对这个声音应激反应很明显,胃里的不适感一阵又一阵的袭来,他站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
陈德昌喝的很醉,眯着眼朝许君乐招手,"小乐,你过来,爸爸带你认识……"
"这是凯哥……"他笑着,朝旁边光着上身叉着腿的男人说:"正好,凯哥,我刚才还跟你聊起呢,这就是许君乐,我儿子。"
那人审视许君乐,露出一种很玩味的笑。
许君乐表情很冷漠,转身就要离开。
路边的车经过带起一片尘土,陈德昌将上衣往上拉,堵住许君乐的去路,"真热啊这天,那年我和你妈领养你时也是夏天吧。"
陈德昌咧着嘴笑,"凯哥,你不知道,他当时才五六岁,跟孤儿院里的其他小逼崽子都不一样,他将所有人耍的团团转,我那婆娘想领养另一个火柴棍一样的小杂种,我没同意,我就看上他了……"
他说这话时得意极了,"你瞧他的眼睛,漂亮吧?小的时候更漂亮,娘的,就朝我看了一眼,几把都看硬了……"
陈德昌哈哈大笑。
许君乐跨出那片阴凉,热浪袭向他,他经受不住事物的本来样貌,浑身冰凉。
"可惜我那婆娘憨的要死,怀孕了就迫不及待把他送回去了,再迟几天等我回去,我就要把他送给你了。"
许君乐握住拳头,冲过去给了他一拳。
陈德昌捂住脸,仍然对着许君乐笑,似遗憾又似调情,"力气真大,脾气还是那么坏,人也太聪明。"
他炫耀一样的向旁人展示他的手,"你看我手上这疤,这么大一条,全是这小子划的。"
许君乐快被体内的怒火烧尽,他的情感与力气,全部被烧成灰烬。
生命成了一场洋相。
他将陈德昌推开,闷头往前走,他出了公园,越走越快,可不管他走的有多快,身后的笑声都如魔鬼一样的跟着他。
很快,他就被陈德昌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