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袖上的竹子枝繁叶茂,翠然入目。
“谢皇上体贴。”单千蕙垂首道。
卫晗心中不知是感动还是怅然。单千蕙此举,作为皇上来说甚是体贴,但作为自己,却觉得有些酸涩。从前王府中的自在把酒吟欢不知今夕何夕的日子,怕是一去不复返了吧。
“那你好生休息,有什么事也分给柔芸她们一些,别自己全担着。过几日新人入宫,选几个得力些的人帮衬着你。”卫晗把桌子撤了下去,把锦被盖在单千蕙肚子上。“你最近肝火旺盛,晚上若是怕热可以不盖被子,但夜里风大,肚子一定要护着。以后朕不能常来看你,你自己常叮嘱着些下人,让他们晚上记得隔一两个钟头来看看你的被褥。”
单千蕙心里细细密密地,像是酸,又像是疼。终是忍住了,只淡淡柔柔地道:“是。皇上也要好生照顾自己。”
“嗯。”卫晗缓缓起身,“不必起来了。”
他背着手走向殿口,门口侍立的魏肇安忙迎了上去跟在后面。
就要走出殿门的时候,他顿了顿,微微转了一转脖颈,但并没有完全回过头。
仿佛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在月光下随风飘散。
单千蕙看着那月光下驻足的修长身影,宽袍大袖仍掩不住他的单薄。眼眶微微的酸,痛。
错的便是错的。终是怅然。
卫晗侧了脸,看见头上牌匾上书“揽月殿”三个俊逸的流金大字。回头,天上明月高悬,润了他一脸的迢迢水色。
也许,月光之美,就在于它清雅柔美却难以触及。只能洒在你的脸上,却不能捧在手心。
最多,只能深藏于心底。
夏日本是燥热,但站在高处,夜里的空气分外冰冷。卫晗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走吧。”
揽月殿正殿旁有两条长长的殿道,殿道旁林列着大大小小的偏阁。这偏阁是丫鬟们住的地方。此刻有的亮着灯火,隔着纸窗能看到里面灯烛下绣作的身影,有的当值去了,屋里黑乎乎的。
单千蕙身后带着鸢尾,向着走廊尽头走去,那里有最大的偏阁。一路上有宫女太监见了她忙不迭地行礼,她只默默点了头,径直向前走去。
“我叫你传的话,你都传清楚了吗?“单千蕙道。
“回娘娘,叮嘱清楚了。奴婢刚叮嘱完,正巧和樱馆来要燕窝,内务府的奴才机灵着,便说皇后娘娘身子不好,将血燕都送去朝霞殿了,只把白燕给了他们。“鸢尾道。
“那倒委屈了纯昭媛了。她的嘴刁,白燕怕是下不了口呢。“单千蕙冷笑道。
“纯昭媛打发来的琪玉很是生气,说昨儿个还有的怎么今儿便没了,给了内务府总管好一顿脸色受。她走了后拿起子奴才直议论,说是夫人和御嫔打发来的丫鬟里也没见过这么刁的。“鸢尾绘声绘色道。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皇上在王府时便惯坏了她,如今到了宫里也不知收敛。“单千蕙道。
“娘娘,咱们就这么一直容着和樱馆?“鸢尾道。
“咱们容着她是因皇上惯着她,等新人入了宫,我看皇上还能留几分心思在她身上。
“可奴婢瞧着,皇上是极念旧情的人。“鸢尾疑道。
“皇上是极念旧情,否则我也不会在侧妃之位上呆这么多年。“想到这,单千蕙不禁有些快意,多年隐忍,终于有了抒发施展的机会。”可这宫里,想要保住位置,靠的可不仅仅是在皇上心里的那点儿旧情。你想想,楚娜怡是何出身?”
“她从前在王府里,不过是个侍弄花草的丫鬟罢了,哪有娘娘您出身尊贵。”鸢尾道。
“我倒也还罢了,毕竟上京中一品大员十个指头也就数得出来,一般人家比不得。可此番新人入宫,皇上的意思是要皆选朝中上等世家之女,再不济也得是地方要员之女,你想想,到时候她会如何?”单千蕙道。
“奴婢觉着,这位最爱养花弄草的纯昭媛,可真就成了一枝独秀了!“鸢尾笑道。
“品种若非上流,再怎么招蜂引蝶都是没有用的。“单千蕙的下巴微微扬起,与她光洁的脖颈形成一条好看的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