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易突然总结了一个道理,任何人的大劫大难后什么都可以失去,唯独锋利的毒刺要保留,这是绝望的最后一击,不管他出门后先遇到哪个倒霉蛋子,他都准备让两败俱伤代替独自受伤。
谁让彭江今年倒霉,没能有个好运道,出门遇到了带着毒刺的卢易。
刘多金看附近衰弱木不少,察觉问题严重了。他看向彭江,见他也是皱着眉头,想他也发现了这里的问题。
彭江弯下腰捏了一把泥土,凑到鼻子边闻了闻,“林分内的白桦没有受到风折、火灾和采伐的影响,所以这些因素不是造成衰弱木的原因。”
见彭江一直闻土壤的味道,刘多金疑惑,“这里的土壤和土质从没出现过问题啊。”
“现在不一定了。”彭江将地上的土凑到刘多金鼻子前让他闻了闻,“察觉到了吗?”
刘多金使劲儿吸了一鼻子,“好像除了泥土的潮味儿外,还有一股奇怪的说不上来的味道。”
“是腐酸味。”没等彭江提醒他,卢易先说了出来。他也没闻地上的泥土,却精准地说出了泥土里夹杂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味道。
“对对对,就是这种味。”刘多金佩服地看向卢易,“你真是神了啊,这鼻子这么灵。”
卢易神情淡淡地回:“不是鼻子灵,是眼睛看到了。”
“看到味道吗?”彭江觉得眼前的人神神叨叨的。
卢易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物体,“看到了生活垃圾。”
彭江、刘多金朝他指的方向去看,见那里的土壤有被翻动过的痕迹,跑过去仔细看,瞧见土下埋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此刻只落出了一个尖角,极其不易察觉。
彭江从腰里拔出护林刀,翻开面前的土壤,却见到触目惊心的一幕。这里何止一个塑料袋,在那片土壤下,深埋着一片垃圾群。越向下挖越觉得可怕,人类用过的果皮纸屑、鞋帽旧衣的碎片残渣已经和树木的潜根接壤,正一点点侵蚀和腐蚀着树木吸收营养的位置。
“这他妈谁干的?”彭江气恼起身。他看向另外一处土色不对劲的地方也挖了起来,在那里同样找到一片垃圾群。
“靠!!!”彭江试了好几个地方,几乎每片垃圾群都能被轻易找到,证明这里的生活垃圾众多,并且和白桦林区覆盖重合在了一起。
刘多金和他一起挖着垃圾的位置,“他奶奶的,这是谁干的蠢事?我操他大爷。”
这么多垃圾埋入这片土地,肯定会对这里的土壤造成破坏和影响。土壤的性态改变,直接影响了树木吸收养分和营养物质,这些树才会慢慢呈现衰弱和病死状态。往往虫害和树木病死都是有联系的,这些虫子的出现也预示着这里发生了大问题。
彭江一把拽起边骂人边刨垃圾的刘多金,“去叫二爷他们别种树了,过来帮忙。”说完转身看向卢易,“你去叫高主任过来。”
卢易察觉他急晕了头,举了举手里的拐杖,示意他自己是个瘸子。
“我怎么把你这茬给忘了。”彭江拍了拍脑门,“瘸子在这里守着,我去找高主任过来。”
见他从身边跑过,卢易闭眼呼了口气,没与他不礼貌的用词计较。
半个小时后,大家伙儿陆陆续续赶到现场。像是刨尸现场一样,他们拿着工具伴随着一阵阵恶臭开始翻动土地清理垃圾。
高主任看到现场惨状,和刘多金一样气的口吐芬芳。他将林区的宝贝相机拿了过来,拍下了现场罪证,让柳二爷留下指挥大家干活,他行色匆匆地走了。
卢易坐在轮椅上盯着他着急离开的背影,想他应该是去找大领导告状了,顺便请人协助调查这件可恶可憎的事情。
小泉单手握着锄头,另一只手扶着腰慢慢直起身子,“彭哥,这也太多了。”
彭江拿着镐头勾出了泥土里的一团塑料纸,扔到一旁整理出的垃圾堆上,他对小泉说:“快点干活,就是挖一年也得把这里挖干净了。”
小泉叹了口气,“这里的垃圾都埋得很深,看着是个老手干的。”
“不管是谁,老子抓着他了就把他当垃圾给埋了。”彭江气的抡起镐头锤向地面。
牛牛将大家挖出来的堆积在身边的垃圾装到了推车上,将他们运出林子先倾倒在了林道上,等着清理干净土壤里的垃圾后再集中运走。
卢易摇了轮椅到林道垃圾堆旁,他用手里的木枝扒拉起眼前的碎片垃圾,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
☆、树医
翻了一会儿,一张没有被氧化完的碎纸片引起了卢易的注意。他将碎纸片用木棍扒拉到身边,弯腰捡起了它。纸片上有泥渍,也有几个小字:寄送王明……
再看纸片背面,有一串数字依然清晰:19850201352x……卢易微微眯眼,看出了这是身份证末位数。
继续翻找垃圾堆,卢易从里面找到一张只剩了半截头的女人的一寸照片。
然后是烂了皮的钱包、断了的钥匙、带名字的学生练习册、折断的口红和印有菜市场名字的塑料袋。
将东西一一摆放在地面,他像是看到了一群人站在自己面前。这群人与这堆垃圾有关,那么,他们就和倾倒垃圾的人有关。这一点毋庸置疑。
这样多的垃圾,看起来像是很多人制造出来的。然后,垃圾被悄无声息地掩埋在此,说明他们中有个熟悉林子的人,能够躲避护林工的巡林点伺机作案,也说明,这个人对护林工的作息时间很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