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疑惑,不知这唐昀又要耍些什么花样。
“您可不能乱说啊!我们锁月楼从不强迫人卖身子!这——他是自愿给他相好儿抵债才——”云蓉冒着生命危险才将这话说了一半,便被白秋令冷眼打断。他一言不发也没有任何动作,就是这一眼差点让云蓉三魂七魄都惊得四处逃窜。
这回又是唐昀先动作。
他反手将扇子背在背后往前几步,再用那折扇挑住云蓉的下巴,冷笑一声:“相好?抵债?我看你这锁月楼是不想开了!”
戏本到这里,云蓉生怕再演下去那剑客便能一剑将她穿了心,她心虚地轻咳两声语气弱了许多,道:“我锁月楼开或不开还轮不到别人多嘴——”
白秋令的目光在唐昀和云蓉身上来回片刻,他定了定神扶着桌子站起来,不料那药效竟然还没过,脚下一软朝那一身白衣跌了过去。
这实在并非他本意。
唐昀就跟背后生了双眼睛似的,一转身正好将人接在怀中,一手牢牢抓着他的手臂,另一手搂在他后腰上,嘴角是一闪而过狡黠的笑意,转瞬又将眉头皱起来关切道:“没事吧?”
从唐昀怀里脱开身站稳了,白秋令感受到了极大的冒犯,他掌心聚了些内力推了一把,将唐昀推得后退半步,绕过他直直朝门边走。唐昀来不及收敛笑意,连忙对云蓉使了个眼色,云蓉立刻抬手拦住了白秋令:“想走?”
白秋令颔首看着面前的女子,并无意与她啰嗦纠缠,打算往边上一步绕过去,不料云蓉赶紧又跟了半步,手臂横在他面前。
“让开。”
他刚抬腿门口便站了四五个看上去体魄健硕的人,像是平空出现一堵墙彻底拦死了他的去路。
然而他想不到是什么药这么厉害,竟会令他七八个时辰完全失了力气,勉强能神志清楚地走几步,方才推唐昀的时候掌心又掺了些内力,此时内息乱窜,从头到脚像是他说了都不算似的,真要摆脱这些人,恐怕不是易事。
唐昀找准时机又上前一步扶了他一把,更甚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身上还带着药劲,这个女人能够将你绑了,应该不是等闲之辈,你撑住,我这就带你出去。”
白秋令一愣,待他回神过来时唐昀的手已经搭在他腰侧,掌心的温度隔着那薄薄几层衣料渡过来贴上了他的肌肤,他眼中只看他推扇出去,霸道凌厉的掌风便将堵在他们面前的两个人掀开。
被唐昀抓着腰一路从三楼奔到楼下厅内,白秋令眼前天旋地转几欲呕吐,他微喘着反手一把抓了唐昀的手腕,低声道:“清羽。”
唐昀对他点头,将人搂着极轻巧地脚尖点地轻功跃上三楼取了清羽,一转身那群人又将二人的去路堵了个严实。白秋令并未意识到此时自己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在唐昀身上,他一手拿着清羽一手紧紧抓着唐昀的衣摆,手心渗出的冷汗浸湿了衣料,慢慢晕开成一片,像是开了朵花在那处。
而云蓉怕破坏力极强的唐昀入了戏,临时改了戏本,找人拦也是随便意思意思,唐昀顺水推舟,半抱着白秋令轻而易举撞开虚掩的窗户便一跃而下,落在水面上脚尖轻点轻功飞了出去。
即便是带着一个人在水面上奔袭,唐昀也轻得不扰夜色,甚至晚风从湖面掠过惊起的涟漪比两人一路经过的地方还要显眼。借着清冷的月光,唐昀搂着白秋令踏过的地方只见浅浅一圈波光粼粼,而后迅速归于平静。
白秋令再一次感慨于他出神入化的轻功。
他被轻放在浅滩边乱石堆坐下,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唐昀身上,接着他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像是喉咙着了凉。在云隐山的时候他何曾如此虚弱过?这要是让司言知道了,定要将他骂个狗血淋头。
他于是摇摇头盘腿就要打坐运功,眼下是没空与那人争辩,浑身使不上劲的感觉让他极为不安,想要尽快恢复过来。然而他越是着急内息便越是乱窜,稍一运功太阳穴就胀痛,耳畔也是嗡嗡作响。
深夜月影浮沉,暗香涌动,眼前湖面上映着月光,身后树林中卷出些花香窜进鼻尖,白秋令试了片刻,看着周遭一片静谧,长叹一口气还是放弃了。
如若强行运功调息恐怕要绕到另一条走火入魔的路上去。
从云隐山上下来他一路顺风顺水,有人评价他武功高强也就罢了,早些时候没有席帽遮挡,见了他的人或是肯定或是讥讽,说他拥有世间少有的绝色皮囊,做的事还是众多武林前辈敢想不敢摆到明面儿上来的事,注定要将平静了十几年的武林搅个天翻地覆,多半是个武林之害。
好在他从小受司言的教导,年少成名却也难得清醒,竭尽所能的低调行事,从未想过要在武林之中搅弄风云,时间一长关于他的传闻也就沉了下去。
他盯着湖面出神,对于唐昀这个人以及他这么些古怪地行为感到困惑。
本来将要想通了,想这人大概只是个性乖张了些,本质上并不坏。
——他本来是这么想的,而后唐昀在他身边站了会儿,沉默良久开口一句话便将气得又要把这些话收回。
唐昀道:“白少侠,你看我又救了你一次。”
白秋令不喜与人争辩,独来独往惯了,极少下山也未曾见过众生群像,除了十恶不赦之人,他往往都能接受不同人有不同的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