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孤独地怀抱着众多理想的男人,需要的听众竟是女人。
只有女人,才可以让他们平静下来呀!后来她又否定了这样的想法。只有女人,才可以激发起他们更大的狂傲和孤独,她忽然为自己感到一种深深的不幸。
自己竟真的成了他智慧的滑板了吗?
她在这种胡思乱想中,澄清着自己。每次思考过后,她都觉得自己越来越冷静,也孤独了,这使她有些淡淡的难过。她时常发现自己是站在他的基础上孤独的。
他的信戛然而止是在三个月后,仿佛三个月前一样,他主动把信抛了过来。三个月后,他又不再写信了。邹辛在周一取信时,第一次没拿到。那一天她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枯萎,她发现自己离不开这些信了。他的信像一种激素,她觉得一直被这些信推动着向前,她可以靠它来支撑很长时间,现在它们忽然消失了。她像丢掉了一种习惯似的,茫然了。
第二周,第三周,一直到一个多月后,单一海的信再没来,邹辛就在这种等待中枯萎着。后来她发现,她那样地渴望着他的信。她已离不开这些信,离不开他了。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喜欢这个家伙,同时想自己也许太过分了,居然可以三个月不给一直写信给自己的男孩子回信。这本身就是她的态度呀!也许她认为不是。可他呢?意识到这一点,她有些惶恐了。她忽然决定,写信给他。告诉他自己喜欢他,他必须写信来。
信写好投进邮筒时,她仿佛把自己交出去了,不安了许久。她呆呆地看那个捡信的职工把信捡走后,觉出一阵心疼,她已经不属干自己了。她将被单一海检阅,像她审视他一样,来回咀嚼。
可单一海仿佛消失了似的,邹辛的信寄出去很久了,仍不见回音。她的自信随着时间一点点地被毁坏、消解。她已经开始在等待中憎恨他了。这种憎恨在心里憋久了,忍不住就写到了纸上,写到纸上,还不解恨,她竟像单一海一样,把那些纸扔给了他。她知道他面对那些感觉肯定会像她面对他似的,又吃惊又难受,到最后不得不承认和消化它。
吃惊的居然却还是她,单一海仿佛没出现过一样,根本不回信,也不解释,甚至她打过去电话,那个队里一个粗浊的声音居然说他不在,并且告诉她,不允许军校生接地方电话,尤其是女士的。她几乎愤怒了,这样的决定在大学里简直像笑话。可在军校里却是纪律,她彻底气愤了,但她的气愤却没有对手,因此就很像一个人闹情绪。于是在各种猜测中,她变得忧郁了。
她第一次陷入对一个男孩子的思念中,并且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一直在内心想象着他的信,尽管收发室天天没有,可她直觉他还会写信来,并且一定会。于是,她就揣着这种想象,整天忙来忙去。内心里有个挂念和想头真充实啊,她甚至已经习惯了等待。
等待使她变得沉重起来,在这种沉重中,日子一滑就到了寒假。她离开校园的最后一天,去打开信箱,仍不见他的信。她有些怅然地在车站上写了几行字:丑小子,我已返回海边。你呢?然后用电报拍向他的军校。
然后,她独自踏上当夜的火车,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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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海很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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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辛骑上单车,拼命地往海边踩。她从没这样惊慌过,脑子里混乱却莫名地惊喜着。刚才,也许是十分钟前吧,她正慵懒地坐在电视前看一台昨晚的晚会,那晚会虚假地嘻闹着,她看得有些难受与无奈,头脑似被一些什么东西充满却显得空荡荡的,令人难受。从一回到家后,她第一次觉出了孤独,即使与家里人在一起,也觉出内心深处的空荡。她竭力用各种事让自己忙碌起来,可一闲下来,却反而是更深的孤独。这时,电话铃响了,她抢先去接。这几天,她变得越来越爱接电话,尽管有40%的电话不是他的。她有些烦地喊:&ldo;你找谁呀?&rdo;
电话中传出一个坚定的男低音:&ldo;我找你。&rdo;
&ldo;你是谁?&rdo;她奇怪地问,觉得那声音又熟悉又陌生,但却一下子想不起。
&ldo;单一海!&rdo;
&ldo;你……&rdo;她呆愣了片刻,内心中唰地涌起一阵激流,她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ldo;你还好吗?&rdo;
&ldo;好!你呢,也还好吧?&rdo;
&ldo;嗯,不好……&rdo;她忽然觉出一阵委屈,眼旁两行泪水簌簌下滑,&ldo;我的信收到了吗?我指的是全部的信件!&rdo;
&ldo;收到了,一共27封信,我都打上了编号,真精彩,像你本人一样精彩。&rdo;
&ldo;可你为什么不回信?&rdo;她咬着牙,&ldo;你真心狠!&rdo;
单一海似乎沉吟片刻:&ldo;我都写好了。&rdo;
&ldo;那你为什么不寄给我?&rdo;
&ldo;我想亲手带给你,也许会更有意思。我想亲眼看一下别人坐在我面前读我写给她本人的信的样子。&rdo;
&ldo;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呀!&rdo;邹辛有些气恼了,这个古怪的家伙,竟轻易用这样一个理由,就搪塞过去了。
&ldo;不用等很久,三十分钟后,请到鸭嘴海滩来,我会当面交给你。&rdo;他的语气平淡。
&ldo;什么,鸭嘴海滩?你现在在那里?&rdo;邹辛吃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