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日,娜莎盼来霉叶白桃的影子,他穿得十分得体,正跟在她身后,一副白衣照天蓝长套袖,还讨来了燕窝白染的假发,黑色礼结正绑在小辫子尾。
“你来了,我好高兴。”
“我还不至于丧失面对光鲜亮丽的勇气,因为你。”
来的人并不多,与其说是生日会,更像是普通茶会好的多,拉特利耶默不作声,在外院里看到很多生面孔,用隐匿飘忽的眼神逃避他人识破的打量目光。劳斯丹德的查理还是一脸板子样,他的阴影对自己的闭门门徒来说却是庇护般的激励。
沙斐拉日不约而同地就站在他们身后,这便是第二缕阴影。
德·佩伊乐家的诺拉与简娜头一次见到硕白巧嫩的少年,他拘谨有力,施展有度,其他贵族身边的随从都略微“闪亮”,却又不甚宝贵。
“我想在如此欢快的气氛下,能见两位小姐莅临于此,是我们拉兰诺斯偌大的荣幸,亦是佩伊乐的小姐们感到真挚快乐美妙时刻。”
活泼的姐姐诺拉率先接茬,“啊哈,听娜莎说,你是她心目中的白烛光,不过还有一些瑕疵——上次我们期待你太久了。无论如何,这都没关系,能瞧见么?你的眼睛富有热情,却被外表所拘束了。这么看来,她的花言巧语并非虚妄,你多好看啊。”
诺拉一面蜂黄色的馈赠,它与黄色盏尾相呼应为主题,裙边以盏尾花瓣般俏折婉曲,头领白石灰色卷心菜,所配发簪都是金银所做花蕊和小蜂,还有打磨沙粒大小的蓝白水晶缀上枝头。
人们常说诺拉是比娜莎还要不注矜持,不思疲累的存在。拉特利耶在她的外貌上看到光辉,但似乎太刺眼了,反倒令人眼炫。她在一众人的身边亦算靓丽,样貌还能把一群无奇之脸抛在身后。
“谢谢小姐的赞誉。”拉特利耶脱帽致意。
简娜支支吾吾地说:“你长得还蛮不错的……原谅我表达丧失优雅,我是说:阿乐忒黛娅[1]给予你悠长的诗歌,它传颂许久不见的森林,青葱而嫩萃貌美之景色,就是你的面容。”
眼锐之人马上就看出来——她仅有一又四分之一弗杖高。她的着装更加朴实,淡靛与白为主色的郁金香调蓬裙,裙撑也不太展得开
他同样提帽致意,“这赞誉愧不敢当。但小姐有一颗清澈明朗,像皓石般的眼睛。”
“如果真的说美,我们遥不可及。”
诺拉眺望更远的地方,常为寂夜之黯为主色,头一次采用露肩式设计,蕾丝边绣如肩胸一围,每片蕾叶都镂有枯叶蝶的各种形态,下裙摆的茉莉和藤蔓绣线娴熟,脉络清晰可见。
“您就是罗艮蒂瓦公爵小姐?”诺拉的随从问道。
薇若妮卡没有随从,她选择亲身回复:“没有半句欺骗,就是我。”
按通常礼俗,仆人敢亲自让贵族询问身份,是颇为无礼的表现。查理在这些话里嗅到猫腻,眉头一皱,随后又连眨眼也不及的时间内消隐了。
毕竟薇若妮卡除了头衔和所学之道,根本不需要仆人?按照兔尾巴簇毛的考虑,她手头上揣的金银之物,维持一个随从都算难事。
“那么,在生日我们可以聊些别的事。”佩伊乐的简娜开始摆弄手势,拉兰诺斯的大小姐令仆人们都张罗起来,使得他们都在外庭围坐在身边,也不稀罕身份高低,贵族多数坐着,闲着还有些凳子就给拉兰诺斯的得心朋友们坐下,薇若妮卡和查理居然没有入席,依在娜莎的椅子背,拉特利耶反而享着缓劳劲,其余的仆人们就椅而听。
简娜将一幅精致的宝盒托仆人拿来,亲自交到她的手里,是被红色丝布包裹的瓷手镯,又说:“听闻天苑利亚[2]地区最近风声不好,但他们有些人将稀罕货——那些我们只能仿制一眼就看出来,只有他们做得出来的臻品瓷器,都能卖出低价来。但你别担心,这可是真货,市面上可是至少要一个琉多尔的,要是再贵可以炒到两琉多尔。”
“太感谢你们了。”娜莎对瓷手镯丝毫不敢动粗,将盒子揣入怀里。
查理一瞅,脑海里浮现了一些稀碎的记忆,就在近日,有些上好的瓷器同样被送到王宫来,对方其人印象略略,兑换的筹码却非常离谱,“简娜,有些东西本来我不想提的,但我只说一小部分。”
于是大家的目光就移到查理身上,转眼如翻书。
“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应该说各位也都清楚,他们是在天苑利亚的虞曦人,看来是富商,要用国家级的瓷器来兑换我们的枪炮,我仅能说这些。
“自上次依米颠列帝国的舰队踏开他们的大门伊始,我们也由不得动心是否要做些要利的行动,王政六百七十六年,我们不再以所谓朝贡身份与他们贸易,并将改造军舰的商船重新改造,聚集起来胁迫他们——就在钺瑜[3]的大甾湾,随同一艘狮鹫级“鲁尔塔斯科第”号,两艘骑士级“玛利亚–恩戴娜”号和“宰相马尔修讷”号,如此一来他们的皇帝就答应下来,与之前的上朝威严完全是另一嘴脸,至今已经过十五年了。”
娜莎说:“LIII。1776年,那时候我还一岁嘞。”
诺拉听得云里雾里的,“这些事对我来说还是太遥远。我对历史政事没有敏锐的触觉,感觉太遗憾了。”
“你权当将其当成一个故事听。”娜莎了解她的个性,“这如今都成了泛黄的刻墨书页。”
“我们也有。”薇若妮卡的修长双手架在她肩上,映入大小姐眼帘的是一瓶水浪涌泉般凝固形状的香水瓶,是淡洋甘菊的味道。
娜莎不肯松开抓握着挚友之手,感觉她的手掌似明矾般斑白,果冻般弹滑,“洋溢在身上的幸福才是最宝贵的,以后该怎么回报你这令我很烦恼哦。”
薇若妮卡更是亲昵而调侃连连,“我劝你分批付款,以我们的交情,你还不完的。”
“我巴不得这样。”娜莎立即起身,拐着公爵小姐的手,随行的拉特利耶和查理也大步走过,在玻璃庭外的扑绸长桌举杯致意,“在我生日的时候,别忘记友谊的味道应该是酸甜可口的。”
众人一致欢呼:
“敬可爱的拉兰诺斯小姐生日快乐!”
那些杯盏摇曳的水面簇成欢庆的海洋。
娜莎的眼瞳却觉得少了一位高挑少女的身影,又暗自怜惜起来,盖住了原本就暗淡的遗憾。帕洛斯的笑容可掬,一举勾挫剩下的沮丧,“我想女儿已经从息影之中开朗起来。”
拉特利耶脱口而出,“可不是,她的眼神,就像今天的天气,刚从清凉云雾之中绽透暖光的渐阳。”
只有他们会心一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