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冷静自持,深不可测,我行我素。
就在这两相静默时,赵翌唇角动了动,似乎是在思索什么,过了半晌终于响起那个低沉不变的声音。
“方才是路过,无心多听,郡主无需多虑。”
赵翌说着话,一双眸子却是甚为闲适的随着李绥的目光看向楼外,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似乎只是在说今夜月色甚好般简单。
李绥闻言笑了笑,并未说话。
非礼勿言,非礼勿听,若是旁人此刻被抓了包,只怕早就心虚不已。
可看着眼前人,好似在作解释,背脊却始终坚毅挺直,此刻看起来倒是凛然正气,颇有身正不惧影子斜的意思。
这般敷衍自傲的解释,她倒是第一次见,却并不意外。
赵翌如今不过二十有二,出身寒门,既非皇室,又非望族,但就这样一个八杆子打不到的外姓人,却是不逢迎,不奉承,不入党派,孑然一身立在当今朝堂之上,仅凭一己之力一路浴血奋战拼杀出如今封疆大吏的位置,就连杨崇渊都有心拉拢,这样的人,能力有,胆识有,谋略只怕更是有。
在如今的朝堂上,他根本无需向人纡尊,更不会。
因为如今他所拥有的都是他应得的,无人敢置喙。
而他也无需攀附任何人,因为他自己便是最有力的倚仗。
“御陵王,我们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灯影下,赵翌眸光微动,回转时恰好对上李绥盛着笑的眸子,从中他似乎看到了不言而喻的话。
果然,她的确认出来了。
昨日趁乱乔装混入李家回城的车队里,未曾想眼前这个小郡主却是意外朝着他的方向看来,那目光可不像个十六岁闺阁女子该有的。
可此刻再这般近距离打量,女子眸中不过清朗一片,哪里还有什么不同。
“哦?不知郡主今日之前,与我在何处见过?”
说着话赵翌思索片刻,这才凝视着李绥,意有所指道:“记得上一次来长安还是四年前,彼时郡主不过十二岁,只怕是我姿容平庸,郡主记错了人。”
听到眼前人说笑之语,李绥暗道狡诈,唇角却是微微扬起。
赵翌如何知道,昨日之前他们的确见过,不过却不是今世,而是在那恍然如梦的前世。
“御陵王能征善战,威名远扬,鹤立鸡群的气质怎会是旁人堪比的,我如何能认错。”
看到眼前少女熠熠的笑眸,说的好似敬仰,却满是揶揄。
“我的确是见过,现今长安城里最热闹的戏本子讲的都是你的故事,我在戏台上见过的‘御陵王’没有十个,也得有八个了。”
看着眼前的女子目光狡黠的看着他,故意竖着白玉藕般好看的拇指与食指与他比划,赵翌却是头一次被人逗笑了。
“夜色虽好,但楼外风大不易久待,我要回席了,御陵王请便。”
说罢,李绥端正施之以礼,转而走回殿内。
“祝郡主生辰长乐,平安顺遂。”
刚将身错过,身后骤然传来赵翌的声音,李绥不由愣了楞,转过头来,那人在灯影下负手而立,唇边的弧度诚挚而坦率。
“谢谢。”
得亏是夜里,不然她还以为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绥回之一笑,按住心下诧异,行下一礼,这才提步而去,独留赵翌立在那儿,看向那个盈盈端正的背影。
早就听闻,永宁郡主自小与长安郡公杨延、长平乡侯杨彻两兄弟一起长大,感情笃厚,众人皆知这位郡主将来必会嫁给杨延,原以为这青梅竹马的情意自是不一样的,但方才看二人话语之间,针锋相对,寸步不让的模样,似乎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至于方才,远处的他恰好瞧见,杨延是随着杨彻出了大殿,正遇到永宁郡主与那内官的对话。
只怕这巧合,看似无心却有心。
这些都叫他觉得,杨家似乎也并不比皇家安宁。
当李绥带着念奴刚踏入高高的漆红门槛,便见杨延手执精致的酒壶独饮闷酒,面无表情的模样与周围觥筹交错的众人形成鲜明的对比。倒是杨彻见到她进来笑着招了招手,李绥佯装有些醉意,由念奴扶着方走了两步,一件轻如无物的披风便披在了她的身上,回过头来,玉奴体贴地替李绥一边侍弄着,一边道:“夜里天凉,楼阁的风更大。”
李绥点了点头,玉奴这才自然而然与念奴一同搀扶她,唇边几不可闻的道:“奴婢方才远远瞧了,三郎君先出了大殿,去了一旁的观景台醒了醒酒,二郎君是紧随三郎君出去的。”
听到耳畔细微的话语,李绥自然地笑了笑,收回侧向玉奴的余光,既意外也不意外,方才她出殿提醒陈忠,便叫玉奴去远处替她看着。果然,杨彻很了解她,了解她所想,更了解她所要做的事,才会那般巧妙地引杨延出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