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杨晋如此利落应下罪名,李氏和李绥都清楚,杨晋这是想以一己之力揽下今夜一切,替他那个不成器的母亲担下罪责。
否则一旦任她们查下去,今夜曹氏设计李绥的龌龊心思便会大白于众。
要知道,先前陷害李绥的杨红缨还是杨崇渊的亲外甥女,尚且被撵回了弘农。
更莫说眼前的曹氏了。
看着眼前匍匐在脚下的杨晋,李氏头一回生出一点可惜来。
是个磊落的儿郎,只可惜投生了那样不上台面的人家。
“既然如此,便将这户奴打上二十板子,大郎也先回院子,待太尉回来再作定夺。”
杨晋闻言倏然抬头正要开口,然而就在同时,另一个不容置疑地声音却重重砸了下来,掷地有声。
“不必了。”
众人闻声胆寒,果然下一刻一身赭色常服的杨崇渊阔步走进来,脸色阴郁,眸中似乎盛着随时便可倾泻而下的暴风雨。
“太尉。”
杨崇渊越过一众人,每一步都携着难捱的压力,直到立在李氏身前,杨崇渊看也未曾看曹氏一眼,只静默盯着那个跪在眼前,曾随他征战南北,养在他手下的长子。
这一刻,杨晋再也说不出话来,他从眼前的父亲眼中看到了太多的东西,愤怒,痛心,还有失望——
皆如沉石一块一块,层层压在他的心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将大郎拘回院子,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望,违者一概撵出去!”
此话一出,曹氏顿时晕厥跌坐下去,众人也是后脊一凉,生怕惹上什么立即低下头来。
然而一切并未结束,就在同时,杨崇渊摄人的眸子扫向成欢,犹如看一粒不起眼的尘埃般道:“将这户奴拖出去杖毙。”
“阿耶!”
话音落下,杨晋当即出声乞求:“不关成欢的事,求阿耶责罚儿子,莫要杀了成欢,阿耶——”
见杨崇渊脸色冷硬如石,没有半点触动,杨晋当即膝行上前,头一次垂下自己的男儿脊梁,跪在杨崇渊袍角前,声声乞求。
“拖出去。”
轻巧的三个字仍旧从杨崇渊口中吐出,跟随杨崇渊而来的小厮可不是那些婆子,当即领命极迅疾地拖拽着成欢便要下去。
杨晋见此知道事无转圜,连忙要去拉,却被骤然一喝,惊得凝滞在那儿。
“大郎!”
看着脸色已是黑沉的杨崇渊,杨晋伸出的手动了动,下一刻便见柔弱的成欢被拉扯着与他擦身而过。
“忘了我。”
恍然间,杨晋从成欢如风般即将破碎消失的笑意中,看到他轻轻吐出这三个字来。
如何忘,
如何能忘?
下一刻,外面逐渐响起了杖木落在皮肉上的沉闷响声,而让人讶异的是,成欢却没有发出丝毫疼痛难忍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