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里早饭都清淡,但花样挺多。有素包子和馒头,小米南瓜粥熬得稠浓,颜色金黄鲜艳。另有玉米饼、萝卜糕和豆腐脑,一看便是香火旺盛,这里和尚伙食都不错。
宋瑜停在门槛边,偏头朝谭绮兰嫣然一笑,&ldo;绮兰也进来吧,难为你大清早去叫唤丫鬟,身旁却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既然早早地来了我这儿,想必定是有什么要紧事说,你我相识多年,何必客气。&rdo;
谭绮兰藏在广袖下的手捏握成拳,面上却一派淡定,冷哼一声很是不屑,&ldo;我不过顺路罢了,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rdo;
说罢恨恨剜了她一眼,三步并做两步往自己屋里走回。
宋瑜目送着她远去,虽然恼恨她昨日所作所为,但目前没有确凿证据,暂时不能拿她如何。这姑娘从小骄纵任性,以为旁人都该顺着她颜色行事,做事愈加没有分寸,不教训教训行事只会更过分。
经此一事,宋瑜对她不得不多长了个心眼儿。
宋瑜心里装着事,匆匆吃完早点洗净双手,命薄罗澹衫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那厢阿母大概已经回来,她片刻不想耽误,奈何穿的是昨晚那身衣裳,头发也没打理,这样回家还不得把宋家老小吓坏。宋瑜唯有奈着性子让澹衫绾了个翻荷髻,戴青虫簪。许是没休息好,眼底有层薄薄的青色,便以珍珠粉掩盖之。
她平常少上妆粉,反而不如她本来的颜色,好在澹衫有随时携带的习惯。
换了湖蓝捻金织花缎褙子,下穿葱白综裙,宋瑜迫不及待地往外走。
行至门边陡然停下,只听隔壁房间传出开门声,声音虽小,但落在她耳中格外清晰。宋瑜头皮一紧,登时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杵在门边一动不动。
&ldo;姑娘怎么不走了?&rdo;方才还催得紧,这会儿怎么跟定住了似的。
宋瑜被薄罗唤回神,赶忙退回来要关门。手才扶上直棂门,一抬头便见门边透出个鸦青云纹衣摆。
脚步沉稳,缓缓走入宋瑜视线。
颀长挺拔的身姿,冷峻阴沉的面容,是宋瑜刻在脑海里、唯恐避之不及的一个人。她慌忙低头,因为恐惧,甚至没看见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的仆从。
他目不斜视,宋瑜心中祈祷就这样不要回头地大步往前走吧……
天不如人愿,他仿佛听见了宋瑜心中所想,堪堪停在门口。偏头往屋里看了一眼,乌黑瞳仁深邃无光,直直落在宋瑜身上。
☆、3满庭芳
云头履在眼前停住,不再动作。
宋瑜紧盯着脚底下的一寸光阴,朝阳映下的影子打在脚尖,半响都没从门前掠过。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门板,连澹衫都察觉到她的异样:&ldo;姑娘是否哪里不舒服?婢子瞧着您脸色不大好。&rdo;
她声音轻柔关怀,只字不差地落进了霍川耳中。
霍川表情并无太大变化,他眼里连一丝光彩也无,死气沉沉的,可惜了一双乾乾朗目。
仆从亦对他忽然停步不解,试探着唤了句:&ldo;郎君?&rdo;
与此同时宋瑜鼓起勇气,拿出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朝他看去,在对上他双目时猛然一怔。脑子里盘桓的说辞烟消云散,近乎失礼地盯着他的眼睛,屏息凝神。直到对方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才恍然大悟。
那一眼平静无澜,连眼珠子都未曾转动一下。没有摄魂夺魄的力量,却能将人卷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