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青丝在风中散乱,卷舒飘扬。“师尊。”身后逍楚河叫他,摊开的掌心间是一条薄而窄细的青缎绸带,几枝墨竹绣在上面。带子的样式有些眼熟,阮青逍下意识往发上一摸,果不其然,正是他先前束在发上的那一根。许是之前在舟中和逍楚河纠缠时没留意被蹭了松,方才遭烈风猛地一吹,就给吹掉了。想到这里,他脑中又不禁浮现方才被这混账东西压在榻上的一幕,此时再和逍楚河这一双纯良无知的瞳眸对上,顿时哪里哪里都觉得不自在了。这感觉怎么像是背着徒弟在偷……呸,什么玩意儿的破烂比喻!他正欲抽来重新将发挽起,不料青年手指一蜷抓紧青缎,连带着拢了他的手指握在掌心,又垂眼来看。“我替师尊束发,可以吗?”这个要求不过分,也没什么不能答应,阮青逍轻嗯一声,从他掌心间抽离了手,转过身去。他的小徒弟似乎很热衷于这些繁琐的事,小到理衣束发,大到洗手羹汤。无知无觉的猎物温顺地露出了柔软不设防的脖颈,逍楚河的眸光陡然沉下,像一只捕食的凶猛野兽慢慢靠近。此时风乍然歇停,三千墨发悠然垂下,如瀑般散落在仙人瘦削的脊背上,有一些微乱。逍楚河舔了舔牙尖,以指作梳,将墨发如数撩起拢在掌心,露出一截藏在发下,柔软修长,宛若白玉质地的脖颈。看起来似乎很容易折断,也更适合被他掐握着按在榻上。清冽微寒的淡淡雪香慢慢散开,逍楚河忍不住凑近深嗅,像是要卷了这股冷香入肺腑中深藏。阮青逍的发很软,握在掌心里又轻又滑,在光下泛着青黛的光泽,仿若一匹月华织成的绸缎,根丝分明,令人爱不释手。逍楚河咬着青绸,手指穿过乌黑柔软的长发,半拢着束起,垂下的黯青色长带上沾着一片淡淡湿痕。从这角度望下去,能看见他师尊微微泛红的耳尖,还有那掩在雪白襟领下,艳如海棠的一枚红痕。等什么时候再染红一点好了,天魔难耐地顶了顶腮肉,放肆又克制地想,让师尊全身,不,从里到外都沾满他的味道。阮青逍进城时,吸引了周遭不少人的注意,在这种纷嘈杂乱的环境里,一身青白道服的俊秀仙人显然于此有些格格不入。他就像一条误入野河的金贵白鲤,浑身上下都透着矜贵清俊的气息。城门旁站着靛蓝马褂的汉子,他张望着面露迟疑,眉头紧皱,来回搓着沾满了泥的指头,神情紧张,带着洗白巾帽的额头上冒了细汗。他在原地不停踱步,视线自阮青逍进城便盯着一刻不离,眼见他们要走了远,才慌忙快走几步追上前去,搓着手满脸通红,不好意思道:“仙……仙师,仙师,你是俺们请来的仙师吗?”逍楚河眉心陡然皱起,还未出手,那汉子就满脸激动的到了眼前,他手舞足蹈的对着阮青逍比划开。“仙师,仙师,你可得救救俺们村子!”这开场白听起来有点耳熟啊,阮青逍若有所思。他不动声色地扫过汉子沾着干泥块的马裤和草鞋,心下里有了想法。……普庆村临着海,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世代以打鱼为生,过着靠海吃海的生活,虽称不上大富大贵人家,却也衣食无忧,邻里和睦。但前不久发生的一件怪事,却使得恐慌迅速蔓延了整个村子。李大牛撩起挂在脖子上的汗巾抹了把脸。“自从林老汉家那个媳妇做了个怪梦,俺们村生下来的娃娃就都不正常哩。”“她说俺们惹怒了那个什么鬼姬娘娘,若是不供奉,生下来的孩子就都是痴儿,仙师你看看,这可让俺们咋么办哩。”“俺们村人本就不多,都是些捕鱼的,哪有啥子钱给那个鬼姬娘娘造金身。”“俺们之前也请过几位仙师,但要了俺们钱就都跑了,”李大牛愁眉苦脸,“不过俺看您同他们不同,这周身都飘着仙气,仙师啊,您就救救俺们村罢。”什么叫得来全不费工夫,听着这近乎一样的开场白,阮青逍简直在心里笑了抽抽,偏面上却做得一副正经神色,对李大牛微微一颔首,“此事不难,且宽心。”他这一趟来这里,就是专程来捉鬼的!这事还要从前几日说起。前几日里,凌傲羽别别扭扭来同他辞行,乱七八糟的话讲了一堆,大意说是凌家那位老家主寿诞在即,按照习俗,要召他这位嫡长孙回去‘礼寿’。这种喜事,阮青逍自不会不允,细嘱一番后便就将人放了回去,但这之后的闲暇里,他却忽然想起一件和青年息息相关,即将要发生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