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没找到啊。他肯定伪造了身份。这种不诚实的人手鞠大人就不要考虑了。&rdo;
手鞠思忖片刻,沉吟道:&ldo;你再试试鹿丸。&rdo;
这一次出现了结果,鹿丸大约二十天前入籍砂隐,登记入籍所用的房产位于砂隐东北角,使用的名字只是片假名拼写的鹿丸。那人不会对她说谎,他承认了入籍,便就是入籍。只是她自己不甘心,不愿相信他真的离开了木叶,才大清早跑到这里寻求一个印证。原本第一次搜索所得的结果才是她期待的,可又出于对他深切的信赖而进行了第二次检验。这一次的结果却很值得玩味,提醒了她另一种可能性‐‐她可能完完全全误解了他。
她告辞而去,下午离开风影大楼办事的时候又顺便拜访了砂隐工商局,要求查看砂隐棋社的营业执照。这是一项任何人都可以行使的权利,不过同样日理万机的工商局,还是看在手鞠大人的面子上,拿出了数倍于平日的效率,不消片刻便呈给手鞠她需要的东西。
营业执照上显示砂隐棋社的拥有者是鹿丸,经营者也是他。执照上的名字正如她清早在移民局查到的那样,单只是片假名拼写的鹿丸。
奈良不见了。
砂隐的移民来自世界各地,这里的风俗是有名无姓,可许多地方并非如此。当初她定下移民政策的时候也考虑到了这些,决定充分接受移民原籍的文化风俗,如果移民不愿意放弃原有的姓氏,大可不必放弃,砂隐通通接受。可是没有姓氏的鹿丸就有些不寻常。对于他来说,既然砂隐不强求移民放弃姓氏,那么他这样的行为堪称不嫌麻烦地放弃了他原本的姓氏。
由于她熟知他并不仅是嘴上说说,而是把怕麻烦刻在骨头里的人,他这样做自然是有非做不可的理由。她再次回忆起前晚鹿丸对她所说的一番话。他说,木叶不需要他了。并不是他不要木叶了。仔细想想,她今年四十七岁,鹿丸也有四十四岁了,他那个她有过几面之缘的养子,也有二十岁了,想必已经继承了鹿丸的身份,听闻那个孩子,是木叶新生代的栋梁之才。
她当年是在参加鹿丸的加冠仪式时认识到他们的未来渺茫。她的人生注定要与砂隐的兴衰纠缠在一起。她不仅是前代风影的长女,还是现任风影的姐姐,在当年更是砂隐为数不多的精英忍者,任何一个身份,都不允许她轻易离开砂隐。而他,不仅是木叶的中坚力量,身后也有一个大家族需要他翼护。这样的他们连政治联姻的希望都几乎不存在,毕竟两个人都对各自的村子来说他重要。政治联姻,向来是无足轻重的公主和不会继承大业的庶子才有的&ldo;特权&rdo;。
她隐隐地描摹出他这一生的样子,前日那句&ldo;因为你啊&rdo;此刻想来也是意味深长。她被他澎湃而深邃的感情淹没,胸腔中激涌的情愫无以言喻。陪伴她多年,于昨夜险些消散风中的感情以更饱满的姿态回来了。不,其实它从未离开,若非如此,就不能解释她今天种种行为。她心里一向砂隐大过天,这么多年她何曾为自己的事情奔波过?她仿佛看见两个相似的中年人,各自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披荆斩棘。他们燃烧才华与青春,为各自的故乡不辞劳苦。他向生活屈服,却时时不忘反抗,终于他完成了他的使命,再次来到她身边。
她谢过为她服务的工商局职员,快步走回办公室。她急切地想要把手上的工作快点做完,然后趁棋社尚未关门的时候去找他下一盘棋。昨日那张写着他的联系方式的纸片还在她的衣兜里,她看着时间飞逝,而工作不知何时才能结束,想着要不要先给他去条短信让他等等她?可是他们早就不是过去的关系了,这样冒昧的事情,她做不到。
终于,她背着三星扇,以任务时姿态飞奔与砂隐的屋顶房檐,最后跳落于棋社门前的时候,鹿丸正准备锁门回家。她长舒一口气,还好赶上了。来不及调整呼吸,在喘息间抖出爽利的邀约,听起来却更像是命令,&ldo;来下一盘。&rdo;
鹿丸想了想,他是没法拒绝这个女人在他私人时间的任何邀约的。他放弃了锁门的动作,拉开门,摸去门边的开关点亮照明,然后比了一个&ldo;请&rdo;的手势,请手鞠进门。
他跟着她进了门,问,&ldo;将棋还是围棋?&rdo;
&ldo;将棋。&rdo;
他们沉默地下着棋,气氛尴尬得与前日无异。手鞠就在一片沉寂中输掉了这一局,不得不开口道:&ldo;再来。&rdo;鹿丸是无法拒绝眼前的女人在他私人时间的任何邀约的。所以他们又来了一盘。
手鞠又再一片沉默中输掉了第二盘,而鹿丸依然无法拒绝她的邀约。于是一盘复一盘。最初的尴尬慢慢地被轻松惬意的气氛取代。两个人都很享受纯粹的对弈的快乐,即使手鞠一盘也没能赢过鹿丸。
&ldo;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rdo;她拍下了一颗棋子,向鹿丸的阵营进攻。
鹿丸立刻吃掉了那枚棋子,&ldo;哦?怎么说?&rdo;
她又拍下一枚棋子,把刚才吃了她棋子的鹿丸之棋吃掉了,&ldo;我今天查了你的移民资料……鹿丸?奈良呢?&rdo;
他转向别处进攻,&ldo;累赘,不要了。&rdo;
她轻啧一声,&ldo;一如既往,怕麻烦怕得不行。&rdo;她又落下一颗棋子防御,&ldo;可是二十多年了,回不去了。&rdo;
&ldo;何必非得回去。&rdo;他的进攻更犀利了,&ldo;我都不知道你这么会下棋。&rdo;
这真是拙劣的恭维,一个把她杀得无力还手的人,夸奖她的棋下得好。犀利的进攻让手鞠倍感棘手,犹豫着,无法落子。&ldo;几年前跟勘九郎和我爱罗逛街的时候,在杂货店里看到一副棋,鬼使神差地买下来。后来还特意去买了讲解规则和下法的书。但是没人陪我下,只能强抓勘九郎和我爱罗来陪我,可是他们都对下棋没什么兴趣。要不是还当我是个姐姐,早就不耐烦了。所以下得烂。&rdo;
&ldo;逛街?&rdo;他忍不住调侃,&ldo;你确定是逛街,而不是微服私访?&rdo;
手鞠忽然很想把棋子拍在鹿丸脸上,但理智占了高地,&ldo;随你怎么说。&rdo;
&ldo;欢迎你常来,下次最好早点,趁着客人们都在,也给我棋社打个广告代个言。你在砂隐这么火,想必能创收不少。&rdo;
&ldo;你什么时候变成守财奴的?&rdo;
鹿丸摊手,&ldo;谁让我脱离家族,他乡为客呢。&rdo;
&ldo;木叶不给你开养老金么?&rdo;
&ldo;我没要。&rdo;
连养老金都不要,还真是把他自己跟木叶摘得干干净净。&ldo;我还有公职在身,没法像你一样。而且我也没有准备好。&rdo;
&ldo;用不着,你我的处境不同。&rdo;由于手鞠始终也没能决定轮到她的这一手应该下在哪里,鹿丸便也不再盯着棋盘,同她聊起了天。&ldo;我说过,这是我的一场豪赌,你不必配合。像现在这样下棋,我也很满足。而且你的棋不烂,说实话,我们两个现在已经算是高水平的对弈了,只是你还赢不了我。&rdo;
她有些欣慰,又恼火他末尾关于她棋艺的评论,心中一阵激荡,最后决定忽略它。白日里的猜测的到肯定的回复,眼前的男人不拘泥于过去,也不执着于未来。他只是再一次陪在她身边,就像当年他们在木叶散步,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却也相互尊重,为对方保留私人空间。他再次来到她身边,固然对她有所期待,却不越雷池一步。不得不说这样以退为进,真是一手妙棋,只叫她更加强烈地希望能与他分享整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