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倾以荷塘月色一舞,艳惊全城,一跃成为怡红院的头牌。
翊乔正在屋里看书,小红送茶点进来,结结巴巴地说:“翊乔姐,上次你要的‘神仙玉女粉’被梓倾姐先拿去用了,下次馥春堂有货时,我再帮你多买两盒。”
翊乔眼皮抬也不抬,执起茶杯,轻轻“唔”了一声,呷口茶,发现味涩而苦,说:“这是什么茶?”
小红低声说:“好茶都被送到海棠榻了……就……是剩下些茶沫子了……”
翊乔苦笑道:“别说了,我知道……别的屋里因为会有恩客光临……我这屋……”
小红赶忙说:“翊乔姐,你是靠才艺服人,又不是靠色相!”
翊乔涩涩道:“卖艺不卖身?以往桃姐还给我几分薄面,再如此,恐怕也要将我哄出这怡红院了。”翊乔抬起自己的右掌,葱管般的纤纤素手,被烫伤的红肿还未完全褪去,稍微碰触都疼痛不已。也不知为何如此倒霉,上集市时,竟惨遭热油泼身。幸亏脸未得受伤,但右侧的身体都不同程度地烫伤,最严重的就是右手。想必就算痊愈了,也会留下疤痕,这双手才也回不到完美无暇。
这时,桃姐走了进来,笑道:“哟,喝茶呢!小红,快去到我屋拿上好的毛尖来,这粗茶这么拿给翊乔喝!”
翊乔是个聪明人,低头道:“不知道桃姐有何吩咐?”
桃姐笑眯眯地看着翊乔,说:“这是个乖觉的孩子,长得又俊,琴艺又好,可惜手伤了。现在怎么样,手能动了吗?”
翊乔抬起手,艰难地动了动手指,便感觉钻心地痛,说:“桃姐放心,手虽伤了,但正在恢复中,相信再来段时间就能恢复演出了。”
桃姐咳嗽两声掩饰不安,说:“翊乔,你知道,我这怡红院是不养闲人的。你伤的这段时间,都是靠梓倾表演,怡红院才撑过来。给梓倾伴奏的是李夫人,但她迟早要走的。桃姐就想啊,你是琴艺绝伦,梓倾是舞技超群,若你俩合作,那定是赚个盆丰钵满啊!”
翊乔虽心里有些不快,但仍懂事地说:“翊乔知道,待手复原后,就与梓倾商量合演之事。”
桃姐不满地瞄了一眼翊乔,说:“还等啊!我看你这手也能动了,要不就今晚吧……”
“今晚,我这手……”翊乔惊呼道。
桃姐再不看她,说:“若你手动不了,就准备好‘梳拢’吧!”
桃姐离开后,小红才敢说:“听说这几日那位夫人头风病发作了,不宜伴奏。想必桃姐走投无路,才来相逼。”
翊乔心里痛苦,若自己不弹琴,面临的就是接客。她无力回复小红,泪沿着颊无声地流着。
夜晚,《荷塘月色》之舞,已成压轴。由梓倾独舞编排了群舞,一群碧裙少女,衬着梓倾如荷花仙子般,步步生莲、轻灵似燕。当曲毕时,掌声四起,人人都向台上光彩四射的梓倾欢呼着。
后台,一架古筝弦上已鲜血淋漓,翊乔捧着血肉模糊的右手,手指处已全部开裂,露出粉红色的肉。她忍住疼痛,拼尽全力演奏一曲。结束了,可是明天呢?难倒天注定要她失去右手,失去贞洁?这真是:“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她隐约听到舞台前的喝彩声,叹了声气,便欲离开。
黑暗中,伯堃走了出来,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说:“把右手给我看看……”说罢,不容置疑地托起了翊乔的袖子。
翊乔满脸绯红,紧张的几乎忘却了手掌的疼痛。伯堃看了看她的手,说:“这样不行,你跟我来!”说完,拉着她的左手,向岁寒别院走去。
伯堃对翊乔的亲近,看在怡红院姑娘们的眼中,耀目地扎人。特别是李氏,伯堃带着翊乔走过她面前时,看都没看她一眼。而梓倾,拿到头牌又怎样,若得罪了伯堃,明天梓倾就可能被雪藏。
岁寒别院
翊乔羞答答地跟着伯堃进来,满怀期待,没想先听到另一个男人粗犷的笑声。
只听那男人说:“阿济格,你一人出去,怎么还带一个人回来?”
伯堃笑道:“亮工,这是翊乔姑娘,伤了手。我这有些好药,便带回来治治。”接着,他又替翊乔介绍道:“这位是年公子,这位是……”他眨眨眼睛,无奈地摇摇头。
“翊乔小姐,在下年立言。”一个稚气未脱的声音传来,从年羹尧背后钻出个年轻男子,向翊乔做了个揖。
年羹尧使折扇在年立言的帽顶上轻轻一击,说:“够啦!翊乔小姐,这是家妹立言。这此上京,定要男扮女装跟了出来,徒添不少烦恼。”
年立言嘻嘻一笑,梨涡若隐若现,说:“哥哥就喜欢瞎说,没有我这个美人,怎么衬得你一路英雄呢?”年立言今年才九岁,因年氏家族遗传,个子较高挑,又故作老年,显得倒真像个十二三岁的男子。家中兄弟众多,就她一个女孩子,视为掌上明珠。她个性豪爽,女工细活一样也做不来,反倒是骑射、医理甚是喜爱,成日与兄弟混在一块嬉闹。
刘伯堃知道这两兄妹斗起嘴来,没完没了,便自顾进屋去了药。取药出来时,年立言正捧着翊乔的手,问长问短,满脸的忿忿不平。见到伯堃,立言便说:“阿济格哥哥,翊乔姐姐既是你的朋友,她的手已伤及肌理,你还让她弹琴,伤上加伤,现伤了筋骨。你这紫草万红油是仅治烫伤,现在不适用,拿走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