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卿卿慌忙把手抽开,手足无措地别开眼。
南宫炎怔然,沉吟了一下,还是吃力地开口,表明自己最急迫的愿望——
“我口渴。”他说,一边也别过眼去。
直截了当的要求划开猛然尴尬了的气氛,倒比“你怎么在这?”,“我这是怎么了?”,“你等我多久了?”或者“谁允许你握我手了”的一系列质问寒暄都容易应对接受。
宁卿卿慌慌张张站起身,匆忙扫视了一圈,庆幸地发现周围没有热水这种东西,终于找到一个堂而皇之跑出去、给自己一个反应时间的机会。于是垂下眼语无伦次地说:“我去弄,这、这没有……你等会儿马上就好啊。”声音细如蚊呐,说完就疾步跑出了重症监护室。
大抵是坐了太久,腿脚都有些麻木了,所以宁卿卿离开的背影多少有些同手同脚,慌乱狼狈。
等宁卿卿出去了,南宫炎微微扭回头,透过监护室的透明玻璃向外瞥,看着女人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落荒而逃的身影,看着她出了病房还一副茫然不已、脚步踉跄的样子,唇边不自觉浮现起一点笑意。
这点笑意还没成型,就被令人烦躁的疼痛异物感搅碎了,他喉咙里还插着管,动一动便不舒服。
而且南宫炎刚才说那话,虽然有转移话题、缓解尴尬的意思,不过他也确实口渴得厉害了。胃管从鼻间顺下去,导致他不得不半张着嘴呼吸,这么过了一天一夜,喉咙早已干涩不已,他又一直发着低烧,身体里多余的水分都被热度带了去,此刻更觉得浑身疲软口干舌燥,刚才不过是费力地挤了几个字出来,喉管就像被砂纸打磨过似的疼痛不已。
南宫炎烦躁地半阖上眼,强行运转着还没从药效中彻底清醒过来的头脑,越想越觉得思绪纷乱心情郁结,生意没谈完,自己就倒下了,南宫炎可不认为对方会因为这件事改变主意老老实实签合同。小珠宝设计行的命脉就掐在原料商手里,要是弄不到这个单子,或许夏季还能勉强应付,公司连第三季度的运转都成问题。而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知道几天才能撑着出院。公司现在规模不大,人才稀缺,尤其在签合同这一块,一个谈判高手都没有,所以他才只能这么挣命。要是姜静和在……
被药物和手术过度摆布消耗的神经难以控制,一不留神就滑向了最幽深晦暗的禁区。南宫炎摇头,企图把谈判桌上笑容甜美的姑娘挥洒自如的样子赶出脑海,动作幅度过大,牵扯到鼻子喉咙之间的细管,激起一阵剧痛。
“你别乱动!”宁卿卿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惊叫声脱口而出,也顾不上自己尴尬羞赧的小心思了,三步并作两步赶到病床前,扶着南宫炎的脸颊检查,发现细管中没有出血现象、南宫炎忍痛小小抽了两口气也平静下来,一颗悬着的心才放回原处。她一晃神,才烫到似的猛地收回手掌,全身的血液都冲上脸颊。
而另一边,南宫炎的心跳也莫名快了几分。女人纤细软和的掌心覆在脸颊上的感觉有点陌生,但感觉很好,带着些微的亲昵痒意。他跟宁卿卿的关系特殊,夫妻间的互动甚至亲热都由南宫炎自己控制,全权把控。现在回忆,这似乎是宁卿卿第一次不顾规矩忌讳,主动做出这种过分亲密越界的举动——不对!如同被药物锈住的大脑努力回溯,半梦半醒间的记忆渐渐回笼,抚上脸颊的触感,手指偷偷的交缠……
南宫炎狐疑地把探究的目光在宁卿卿身上逡巡了两下,发现娇小的女人略显苍白的脸颊早已爬满了胭脂似的红晕,目光闪烁着不敢跟自己对视,南宫炎心中了然,也不戳穿,只是言简意赅地做了个口型——“水。”
“哦……水我拿来了。”宁卿卿反应过来,连忙接话,麻利地取出一袋棉签撕开,抽出一根在热水杯里蘸满浸透,迟疑了一下,坐回床头弯下腰来。
“抱歉。”宁卿卿低声说,脸上红晕未消,“你现在还不能进食饮水,只能先润一润,再忍耐忍耐,很快会好的。”边说便把浸满水的棉签一点点涂到南宫炎干燥起皮的苍白嘴唇上,动作细致轻缓,全神贯注,如同在进行容不得一点差错的精美微雕。
她垂着头,几缕柔顺秀发随着俯身的角度从耳后滑落下来,无可避免地扫在南宫炎脸上,痒痒酥酥的,鼻间也尽是幽幽暗香。宁卿卿拿着棉签,为了保证手指洁净倒不出手挽头发,只能红着脸又小声补了一句:“抱歉。”
她羞怯得太过,从南宫炎的角度,甚至可以看到她隐藏在发间一点点红起来的柔软耳垂,白皙水润的肌肤被浅淡的红逐渐浸染,如同半熟的樱桃。南宫炎心头一动,一直翻搅在心头颇不耐烦的烦躁稍稍偃旗息鼓下去。尽管早已饱尝过果实,但嘴唇上细腻体贴的润泽呵护相比而言虽然呵护,却带着从未有过的亲昵,青涩地撩拨着心弦。
南宫炎有一瞬间的恍惚,几乎相信这个女人真如她口口声声说的那样,真心实意,全无二心地爱着他。
他被自己这个念头惊到,旋即把这归类于药效未退带来的恍惚,索性闭上眼。他连日疲惫没怎么合过眼,又刚动过手术,术前的感冒和术后的自然发热混在一起,带来无法克制的疲惫,几乎是一闭眼,就昏睡了过去。
宁卿卿面红心跳地又换了两根棉签,才发现南宫炎呼吸平稳,已经睡着了,最后细致入微地把唇角也抹了一遍,抚平男人苍白嘴唇上所有干涩的痕迹,宁卿卿把棉签丢进垃圾桶,直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腰,看着南宫炎安静的睡颜,情不自禁地掀起一个甜蜜心酸的笑。
只觉得前路缥缈,又忍不住甘之若饴。
就这么陪到下午,玻璃窗被轻轻敲响,宁卿卿连忙回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快步走出病房。
来人宁卿卿认识,是南宫炎的贴身助理。看着对方略显为难的脸色,宁卿卿心下一沉,顿了顿还是试探着开口问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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