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山叹了口气,丢下笔,头往后仰靠在椅背上。他只要一回想起白天的事情,首先记起的就是付长风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面好像有一片寸草不生的荒漠,没有任何可燃物,他眼里的火一探进去就灭了,连点火星子都不留。
付长风这个人的性格已经定了形,家庭的破碎使得他养成了一个不好的习惯,那就是在人群中,在班级里,下意识地去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自己变成一个透明人。
但这是不对的。过少的交际让他身边的朋友寥寥无几,只要不是必要,除何云山以外几乎没人会主动找他聊天。
在他们这个年纪,需要的是好像永无止境的欢乐和足够的笑料,谁也不乐意与一个沉默少语的人深入接触。
何云山看了眼手边的演讲稿,那里面凝聚了他和付长风的心血。他不止一次要求要在结束时提到付长风的名字,被付长风言辞拒绝,原因是他不在乎。
于是同学们给出的掌声,老师给予的肯定,所有的所有,都是面向何云山一个人的,他独享了所有的荣誉,让幕后协助的付长风一直默默无闻。
这是一种平衡,一个不公平的平衡,何云山想要打破,但每次他只要一开口,付长风就会立马起立,转身通知下一组的代表上台。
这是付长风的拒绝,他看得清清白白。正因为他们都太了解对方了,他才更没有办法去打破平衡。
他十分优秀,这几乎是所有与他有过接触的人给予的一致肯定。
他们赞扬他有着新颖的想法和足够稳妥的计划,虽然有时一个事情结束他会来一句&ldo;其实我也是碰运气&rdo;,但最终的结果已经足以证明一切。
没有人知道,不管是演讲也好还是处理什么事情也好,那些想法整个的灵魂来自于付长风,他只是一个演绎者,一个足够胆大的演绎者。
何云山抽出抽屉,里面有一只他让丁韶亲子做的盒子,盒子上的锁并不繁琐,一拉就开。里面大大小小地摆满了这些年来他收到的所有来自付长风的糖果。
老实说,何云山不喜欢吃甜的东西,至少是不喜欢吃糖的,但他知道付长风喜欢,所以他就采用了这种方式,让付长风只要是因为女人的事情来找他就支付一颗糖果作为费用,长此以往,盒子已经快装满了。
&ldo;长风。&rdo;
他在静谧的夜晚里,轻轻地念出了刻在盒壁上的那两个字。静静地在书桌上流泄的灯光倒映在他的眼底,如同秋日时壮丽的日出。
缕缕金色的光柱从破碎的彩云中喷薄而出,嵌入云城连绵不绝的山峦,嵌入那些深深的地堑沟壑,翻越了千万重山汨汨流动的河流被照得像是一条金色的绸缎,点缀在一片金黄秋色的山坡上。
自此,又是一天日出,又是一卷壮阔景色。
付长风的睫毛轻抖,手下意识地攒了起来,他却不敢睁眼。他知道何云山现在应该正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他的视线和他这个人一样,大胆又炙热,几乎要把他烧穿。
那是和清风明月一样干净清澈的视线,没有夹带任何杂质,没有他心中的那些可望而不可即,想要而不可得,更没有他的贪婪与填不满的欲望。
他想要得到何云山,不是想要他像对待发小那样对待自己,而是像对待恋人那样对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