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看得到韩天遥眼底的希冀和不确定。走到这一步,谁再说不明白对方的感情,未免矫情。
但她终究只是淡淡问道:&ldo;你可曾想过你母亲?&rdo;
&ldo;等我们安顿下来,我会暗中通知她,然后设法将她接来团聚。&rdo;
&ldo;让她跟你粗衣布服,吃糠咽菜?&rdo;
&ldo;……&rdo;
&ldo;便是你可以暂时撇下母亲,我也不能撇开维儿。他在等我回去。&ldo;十一推开他的怀抱,打开门眺向南方,&rdo;维儿体弱,又有些水土不服,也不知阿昀有没有将他带回杭都。我对宋昀失信了,我对维儿……&rdo;
她应允宋昀三日归来,如今一晃已二十余天;维儿年幼,自然不懂得跟母亲要什么承诺,可他自出世后便没和母亲分开过。以他挑剔的个性,指不定已经不愿和母亲。亲近。
韩天遥可以暂时放下母亲,十一却不能放下维儿;韩天遥可以设法接母亲出京,但十一却无法带出维儿。
宋昀视若亲生养育至今,绝不可能放手。
何况,维儿也离不开医药,甚至离不开宋昀。
十一定定神,压着又开始憋闷隐痛的胸肺部,清了清嗓子,说道:&ldo;韩天遥,我明天回泌州。你若伤势无大碍,也去许州吧!若许州已然攻克,大部分忠勇军应该已经合围向蔡州了。&rdo;
她环顾这简陋的院子和屋宇,怅然低叹。
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东胡人对魏人治下的百姓也很是轻视,但陆婆婆只有一个独子行医为生,并无亲人在战场,也便比其他有男丁在战场的人家少了几分提心吊胆,家道也过得去。于是他们养伤的这半个月,竟是这一世少有的平静安谧。
韩天遥看她走出屋子,伸手欲拉,却又无力垂下。
他默默地靠住墙,闭上了眼睛。
维儿本非宋昀亲生,宋昀爱屋及乌,方才事事躬亲,百般爱惜,纵已有一份父子亲情在,在十一不告而去、生死不知后,焉知不会心灰意冷,冷落维儿?
若知晓十一与韩天遥私逃,一旦迁怒维儿,让襁褓中的病弱稚子如何抵挡雷霆之怒?
二人隔着门槛各自静默时,厨房里忽然传来陆家小童欢呼雀跃的高声叫喊:&ldo;韩叔叔,陆姑姑,开饭啦!这汤炖得太好喝啦!&rdo;
陆婆婆擦着手,看着陆家小童,笑得满脸菊。花开,说不出的心满意足。
有小屋可住,有亲人相依,偶尔喝一碗肉汤,便觉天下最快乐之事莫过于此……也许幸福从来就是这么简简单单,仿若触手可及,偏偏无法拥抱。
十一拄着剑站在冬阳下静静看着,却似披了层月光般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