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拔出火焰枪来,我见她的手有点发抖,说:&ldo;我来吧。&rdo;
里面的样子肯定不会好看的。老计却没理我,见她还是有点迟疑不前,厉声道:&ldo;快点,要是里面还有食尸鬼,千万不能放过。&rdo;
我有点生气,但还是拔出枪来,站在门的另一边。我看看她,她的嘴唇有些发白。
她实在不该干这一行。
我正胡思乱想着,门开了。先是一股热气,随之是一阵焦臭,她的头直直地对着我,根本不敢向里看。老计却已走了进去。
我探过头。里面倒没有想象的那么狼藉。食尸鬼在100多摄氏度的温度就已经死亡,500度高温,都已经成焦炭了,地上到处都是黑点。恐怖的只是地上那两具焦黑的尸骸。古文辉的尸体本就已不成样子了,而柯祥的尸体上,只有上半身的衣物被烧得黑黑一片,下半身只沾染了些食尸鬼的焦尸痕迹。只是本来放在实验桌前的记录数据也被烧得只剩下一堆灰了。
老计戴上了手套,取出一根合金的小棍子,在那堆灰黑色的遗骸中翻着。看着他那副样子,我真有点佩服他的胆量,但也更觉得内疚。&ldo;老计,我很抱歉……&rdo;
蹲在地上的老计看了看我:&ldo;别说这话了,请你还是走吧。&rdo;
我被他这一句噎得说不出话来,把火焰枪往腰上皮套里一插,扭头便走。她在我身后叫着:&ldo;等等……&rdo;
老计喝道:&ldo;这种沉不住气的人,别叫他。&rdo;
我没有回头,只听她小声地埋怨着老计。
如果她追上来,我会留下来的。我想。
可是,她没有追上来。
我走出大门。街上已经快一个月没有清洁工来打扫了,废纸垃圾到处都是。幸好人也大多离开了,如果还像以前那样有那么多人,弄得这么脏一定会爆发瘟疫的吧?我走出大门时,多少有点留恋地想回头看,可到底还是没有回头。
街上,很少有人走过。能走的都走了,还在等候离去的人,想必除了万不得已不会上街。现在,在街上大模大样走的人,可能大多是感染者。
我低着头,只是走着。我已不害怕那些感染者了。说来也好笑,当我们还在到处寻找感染者时,那些被感染的人往往都令人觉得怪异而恐怖,可现在看看,倒也没什么两样,只是比普通人看上去更脆弱,更憔悴。如果我感染上了,大概也就这么一回事吧。
我走了一段,忽然又听到了那首《gun》的主题曲。还是那家店里吧,那种有点儿煽情的歌声,听起来也那么具有讽刺意味。
我站住了。眼前的一切都像死了一样,除了那首歌,就只剩下风声了。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烟早就没了。还有什么地方可以买烟吗?我有点茫然地看看四周。
除了那个正放着歌的小酒店。
我走过去。门虚掩着,透过玻璃门,看得到几个人正在喝酒。吧台上,有个人正在调酒,柜台上的一个玻璃柜里,还放着几包烟。
这景象倒和以前没什么两样,除了那些喝酒的人,每个人的脸上,不是麻木就是绝望。
我走到吧台前说:&ldo;请给我一包烟。&rdo;
那调酒师正摇着酒:&ldo;自己拿吧。30元。&rdo;
这时候买东西还要给钱,而且价格还那么贵,我有点想不到。我摸摸口袋,这些天都没有用钱的习惯了。幸好,口袋里还有一些钱,我数了30元,抓了一包烟,撕开包装,用食指一弹烟盒的底部,一支烟跳了出来。
这时,一个已喝得醉醺醺的人走过来,在吧台上扔了一张纸币,&ldo;再来一杯吧。&rdo;
那调酒师灵巧地收好钱,倒了一杯酒。
我倚在吧台上,点着了烟,吸了一口,笑道:&ldo;你还要钱来做什么?&rdo;
他看了看我,道:&ldo;钱可以买东西啊。&rdo;
&ldo;你还有机会可以买东西吗?&rdo;
他的手还在摇着那两个不锈钢罐子:&ldo;我没有机会了,可我的妻子和孩子还可以。&rdo;
他看着吧台里,嵌在墙上的一张小照片。上面,一男一女和一个男孩子,笑得很灿烂。背后是阳光和草地,繁花似锦。
&ldo;他们都出去了。&rdo;他爱不释手地摇着手里的罐子,&ldo;一出去就打电话进来,告诉我外面很好,让我不用担心,只是后来也联系不到了。这些钱我不能用了,但却可以让我的妻子和孩子过上好一阵子的。人总要死的,就算我马上要死了,可我还得养家糊口。何况现在我还没死,还是个商人,你说是吗?&rdo;
我吐了一口烟。他的神情安详而坦然,倒好像在谈论什么与己无关的事。我道:&ldo;也许你是对的吧。&rdo;
这时,有个喝得已有醉意的汉子叫道:&ldo;老板,再来一瓶,56度的。&rdo;
走出酒店,我有点茫然。生死于人,本来也是常事吧,可像这位酒店老板那么看得开的倒也少见。
走到桥上,一张落叶正飘下来,擦着水面掠了一阵,又像被吸住了一样贴在水面上,顺水流去。这条河本来被污染得很厉害,淤泥积得几乎要堵塞河道。这些天来,水量倒增加了。我把烟头扔进河里,又摸出一支烟,刚凑到嘴边,突然肩头被撞了一下,那支烟也掉在地上。我扭头一看,是个醉醺醺的流浪汉,手上拎了一瓶酒。他见我看了他一眼,瞪大了眼,道:&ldo;看什么看,我是感染者。&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