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亘一听,终是有些放下心来。场中突然又陷入了该死的安静,吴亘双手放在膝盖上,神情尴尬,感觉自已的脚快要将地上刨出两个大坑了。
朱不展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你与浅画的事,当如何处之。」
吴亘没想到朱不展会如此直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认真想了想,方郑重开口道:「我会对她好的,比对自已更好的那种好。」
话有些拗口,朱不展却是听明白了,给吴亘斟了一杯酒,把后者给吓的当场跳了起来。
「你说的我自是相信,此次前往大遗洲,是长辈们安排的,你也不要心有芥蒂。毕竟,是想让你二人今后过的顺遂些。
我年轻时与浅画她娘相识,亦以为可以冲破世俗之腐见,却最终落了个孤身一人的下场。她娘亲喜桃花,无论何时何地我便在院中种上一株。」朱不展神色幽幽,怔怔看着窗外夜色中随风舞动的影子。
吴亘抬头望向院中,原来如此。怪不得在定远城时,也能在院中看到一株桃树,为的却是怀念师娘啊。不过这师娘的去向如何,自已却是不好打听,只能慢慢哄朱浅画自已说出来。
「其实,你能不能成为贵人我倒是不怎么在乎,只要你对浅画真心即可。寻一处僻静地,归隐南山,采桑清溪,也不是不行。
但蹇行也说的对,我当年任性,已让浅画吃了不少苦头。如今你们二人可否想好了,如若这么一走了之,后代可会埋怨。
所以我的想法是,你二人再走走看看,毕竟浅画作为修行人,寿命绵长,你亦是修为大涨,说不得另有际遇。等走过风雨,见过山水,心染沉寂时,你们再在一起,你看如何。」朱不展一如既往和煦,微笑着问道。
吴亘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可看到朱不展殷切目光,心中却也理解。作为一名父亲,终是希望自已女儿走的妥当些,不要重走自已老路。只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
想到此处,吴亘起身施礼,「学生明白了,请先生放心,今后当勇猛精进,等有了一番作为后,再谈其他。」
朱不展微微点头,「既如此,你送的礼我就收下了。作为先生,收学生些礼,想来也不会招来他人弹劾。」说着将漆盒取过,取出其中物件细细把玩起来。
吴亘没想到朱不展在京城过的这么谨慎,伸手又在身上掏摸,「先生,我这里还有些小玩意,放着也是无用,放您
这寄存些时日可好。」
「哈哈哈。」朱不展不由大笑,点指着吴亘,「你这个小鬼头,倒是会说话。算了,你那些小东西还是自已留着吧。我可是听浅画说,你攒了不少家当,已经准备在京城大置宅院,还要来个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不错不错,比我有出息。」
吴亘一听脸臊的通红,心中埋怨,这朱浅画倒是什么也说,小姑娘家家的也不害臊。
二人秉烛夜谈,朱不展倒是对大遗洲生了不少兴趣,详细询问了洲中情形。待听说外洲之人说人族和暗族皆是受污染后的异类后,不免有些瞠目。
不过在闻听吴亘曾与异族接触过后,正色警告,此话断不可再与第二人言说,与异族有关联那是滔天的大罪,放在哪个国家都不会允许的。
吴亘试着打听青鱼案的由来,朱不展却是闭口不谈,只是提醒吴亘,要小心荣奚的父亲荣魁。
此人虽然秉性有瑕,但能从一介庶人走到现在,委实有其独到之处。而且,京中有传说,荣奚之所以会死在大遗洲的出口,全是拜吴亘所赐,想必这些话早已传到荣魁耳中。
在京城逗留两日,吴亘被朱不展留在家中居住。第三天一早,吴亘便匆匆赶往城北,去太常寺接受征询。
扶黎城由于建城久远,初创时没有考虑到将来会多出这么多的衙署,所以很多府寺便混在一起。
吴亘七转八转,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太常寺的所在。偌大的府衙,竟然藏在一条巷子中。
与巷子口的守卫勘验过公文后,吴亘走入一条看起来年代久远的小巷。巷子两侧,皆是青砖高墙,相邻的院子里,皆是这个帝国的中枢机构。
黝黑的飞檐挑过高墙,露出覆着的一层暗绿色苔藓,一滴晨露挂在檐尖,欲滴未滴。脚下的青石路,已是被踩的十分滑溜,有了一层包浆,如把玩多年的玉石。
四下都透露着苍老凝重的味道,不知有多少***显吏,曾行走于这条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巷中。走在其中,不自觉会有一种压抑沉闷的感觉,连鸟雀都不愿在此停留。
吴亘行走于巷中,眉头微蹙,心思着可能的问话,以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前面来了名穿黑衣的中年人,与吴亘相向而行。交错而过时,吴亘与对方却都是稍稍顿了一顿。
此人正是荣奚的父亲荣魁,当初从大遗洲返回京城时,曾在迎接的人群中见过。
「吴亘,想必你也知道我是谁。只要有我在,你别想成为贵人。」荣魁平静说完,却又拢手继续向前,看都没看吴亘一眼。
看着其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吴亘眉头皱起,紧紧的握住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