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亘终是要走了,在这个初雪飘零的冬天。季钧麟因急着要返回圣山,已是几次催促启程。
临行前,在吴亘的坚持下,与朱浅画再次回了一趟曦山。
二人行走于山间,拾阶而行,雪粒在足下沙沙细响。远处天空几羽孤鸿,哀鸣着掠过萧瑟山林。举目望去,日隐愁云,霾翳山巅,四下萧瑟难言。
一片枯叶伴着寒风,落到了吴亘脸上。感受着叶上的凄冷,心头不禁惆怅。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无不倾注着自已的心血,而今终要远别而去,不知何日才是归期。也许自已天生就不是能安生的命,注定要如落花般辗转于各处漩涡激流。
“要好好的回来。”走到一处崖边,朱浅画忽然停下脚步,两眼通红,怔怔的看着吴亘。
“会的,我会的,无论走多远,我都会回来的。”吴亘笑着帮朱浅画系紧了大氅,轻轻抚过其洁静的脸庞。
一滴泪珠滚落于手背,感受着其中的暖意,吴亘伸手将朱浅画拥于怀中,轻轻吻过她的发丝,在其玲珑剔透的耳边呓语,“看好我们的家,你是我的宿命,无论游向何方,我终会走向注定。
我不会死,更不要一辈子一个人孤独的活着。迟早有一天,你的男人,会带着万千儿郎来迎你,让你坐在那高高的寨主位上。我的心哪,你要等我把它重新塞回胸膛。”
“嗯嗯。。。。。。”
浅画泣不成声,压抑的抽泣裹着寒风,冲出树林,奔向山巅,终是化成清啸,回响于天地间。
吴亘去了京城,与赵国的回访使团汇合,身边多了个杨正。此人不知怎么得了消息,要借机与吴亘一同返回天元洲。
宝象虽然竭力要求同行,吴亘却是让他留下来看守曦山,毕竟此行迢迢,前路未卜,没必要一同犯险,自已还是要回来的。
等到了太常寺,吴亘却不由愣在当场,赵陵早已端坐于其中。
“吴亘,又见面了。”赵陵的脸上有着反常的红晕,身上穿着宽松的狐毛领大氅,遮挡住了玲珑的身材。
“又见面了,没死在狱里真好。”吴亘嘴角上扯,露出洁白的牙齿。
“未如你所愿,真是负疚难安。”赵陵站了起来,摆了个优雅的姿势,走到了吴亘面前。
“你为什么在这里。”吴亘歪头问道。
“承蒙皇上信任,此次回访神教,由我出任正使。各国派出的都是皇室子弟,于赵国而言,就是我这个失了封地,惶惶如丧家犬的翁主最为合适,死在外面也没什么损失。”赵陵懒洋洋的撩了一下鬓角发丝。
“能出卖自家父亲的人,任谁留在身边不害怕,还不如送出去祸害别人。”吴亘不由嗤笑。
“彼此彼此,都是神厌鬼弃之人,赶的远远的好落个清静。”赵陵不恼不怒,一根纤指戳向了吴亘的胸脯,“这一路还需你多多照顾呦,吴贵人。”
“好说好说,我定会好好照顾于你。”吴亘看着胸前的手指,后退了一步,轻轻一笑,转头离去,走了几步却又转头,“祝你天天睡个安稳觉”。
赵陵一动不动,看着其人离去,红唇翕动,无声吐出两个字,找死。
临行时,朱不展寻到了吴亘,归还了臂鞲和魂晶,还送上一面形制怪异的镜子。吴亘不禁有些诧异,这枣红色的镜子明显是女子所用之物。
“这是浅画娘亲所遗,乃是神教一件法器。此次前往异洲,路险且长,先生也没有什么东西好送你,留在身边防身吧。”朱不展神色温煦,替吴亘系好了臂鞲。
吴亘一时有些失神,这应是师娘所留的不多物件,连朱浅画也没给,想来是朱不展的心爱之物,今天竟然送给了自已,“先生,此去并无大的风险,还是留在您手里为妥。”
“你带着吧,留在我这里也只能徒增哀思,想来问筠在天之灵,也是希望你能平安归来,就当我代她送你的礼物吧。”朱不展并不收回,寒风拂过其鬓角几缕白发,让吴亘心中有些酸楚。
“谢先生和师娘。”吴亘后退一步,长揖及地。
朱不展欣慰的点点头,“此去前路遥远,人心惟危,你性子本就跳脱,还是要稳些方才妥当。若是遇有坎坷,当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不可恣睢。别忘了,家在何处。”
吴亘重重点了点头,这位平日有些执拗且书生气的先生,这是真正把自已当作家人来看待。一时之间,离愁竟然淡了几分。
使团一行人离开了京城,太常李正禄因身染风寒,并未出面,而是由属官全权操持,显得的送行潦草了些。
队伍中多了个吴亘熟悉的面孔,黎重。这个大个子一如既往,形影不离的守在赵陵车前。
当初因为黄理之事,吴亘曾耍弄过这个看着凶狠,实则憨厚的汉子。再次见到吴亘,黎重并没有丝毫隔阂,老远就冲吴亘打着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