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吴亘暴怒的喊道,脚下又加快了些。
距船越来越近,吴亘发现自已的身体越来越漂浮,血气如决堤的江水般向外奔涌,就连金身之法都无法阻拦。身体变的有些虚化,隐有光点逸出,就如一根干柴,燃烧于烈焰中。
神智已经有些模糊,一切变的影影绰绰,融入一片红色,如同没入了血海的深处。强大的威压传来,吴亘感觉自已的身体摇摇欲坠,下一刻就可能分崩离析。
黑船上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吴亘胸前一直佩戴的玉坠绽出淡淡的亮光,覆盖了吴亘的全身。血气不再流失,即将崩溃的身体也渐渐复原,吴亘的身体落于海面。
一股轻柔的力量缓缓将吴亘托起,如同摇篮一般轻轻摇晃。艰难的扭头看向黑船,一道断断续续的的意识传入心神。
去,涿光山。
涿光山,它在哪里啊。吴亘在心中大喊,可是却没有得到回应,黑船只是一遍遍重复着涿光山三个字。
在哪里啊,吴亘嘟囔着,渐渐昏迷了过去。
无形的力量托着吴亘,将其缓缓送回到了自已的船上,轻轻放于甲板。船上的人惊骇看着眼前一幕,有些犹豫是不是要上前。
一道身影奔了过来,卓克扑到吴亘身前,背上还挂着小八。流着泪将吴亘扶起,拼命抚着其胸口,一遍遍的呼喊着。
远处的黑船浮于海面,默默注视着这边。忽然,黑船船头高高扬起,恶狠狠钻入水下。即使不知道它为何会这样,但船上的人都知道,黑船怒了。
水面泛起了巨大的浪花,沉闷的声音接二连三传来,水面上不断飘上碎裂的木板,折断的桅杆。
“走。”杨正冲着仍在瞠目看着水面的冉蓬大喊,“快些离开此地。”
“哦哦。”冉蓬如梦初醒,赶紧招呼手下人,不要命的向前奔去,离开这片到处都是残骸的海域。听着身后隆隆的响声,船上的人都是面色苍白,尚未从方才的惊骇中缓了过来。
“快快快,先救人。”杨正向着吴亘奔去,“他要是出了事,我们都得跟着陪葬。”
一句话惊醒了众人,感受着脚下不断传来的震动,皆是心有余悸。若是吴亘倒下了,以那艘怪船的脾性,不得把整艘船的人都屠了才怪。
手忙脚乱将吴亘送回舱室,看其情形也不知道该服用什么药才好,只得将船上日趋珍贵的酒摆在床前。卓克一步不离的守在吴亘身前,不停给吴亘擦拭着额头,连杨正也插不上手。
“吴亘到底是什么人。”船长室中,冉蓬一脸严肃,死死盯着杨正。
“诶呦。”正在想事情的杨正被吓了一跳,惊叫一声,不小心扯下了自已几根胡须,今天已经不知扯落了多少,让颔下长须变的稀疏不少。
“我哪知道他是什么人啊,我与他相识于大遗洲,原本只是觉着这个人能闹腾,又讲情义,便想方设法把他诓出赵国,想着给神教添一些堵,哪想到他身上还藏着这么多东西。”
冉蓬沉默了下来,怔怔看着地板,似乎盯的久了,就能从里面发现金子,“你们真要与神教干上一场,哪怕身死。”
“这个问题无需再问。”杨正不由失笑。
“你也曾是神教的人吧,为什么要这么做?”冉蓬抬起了头,目光幽幽。
杨正挪动了一下身体,好让自已坐的舒服些,“为了什么,让我想想,有家仇,有国恨,抑或亲情什么的,反正就是看神教不顺眼,就干喽。”
本想着说一些救万民于水火,或是不惧强权之类的,但话到嘴头还是换了种说法。神教杀了自家父亲,这就够了。至于吴亘,除非他想老死于圣山,否则只能走上这条希望渺茫的救赎之路。
又是漫长的沉默,冉蓬犹豫良久方才开口,“若不然我加入你们。”想了想又赶紧补充道:“我这人本事不行,但行船的本领还是可以的,你们迟早要回来吧,有我的帮忙,往来于海上会方便些。”
杨正奇怪的看着对方,似是第一次认识冉蓬,“你不是说过,对抗神教还不如跳海去死吗,为什么突然转了念。”
“我水性好的很,跳海也不一定死,倒不如选个有难度的死法。”冉蓬眨了眨眼。
“是吗。”
“是的。”
哈哈哈,船长室中忽然爆出爽朗的笑声。
深夜,船静静泊于海上,随着水流轻轻摇晃。
幽暗的舱室中,烛火欲灭未灭,轻轻摇晃。吴亘睁开眼,看了看趴在床前熟睡的卓克,起身将他轻轻抱在床上,盖上了一层薄被。
少年睡的很沉,咂了几下嘴就又沉沉睡去。吴亘挑了挑灯芯,屋中顿时明亮了许多,轻轻拍了拍被惊醒的小八,转身出了舱门,又小心将门掩上。
走到船头,吴亘坐了下来,静静看着天空。
四下无声,海的潮气漫漫浸润,爬上了船头,酝酿着感伤的气氛。黑色的天穹上,无数的星星挣破夜幕探出头来。繁星倒映在海面,铺洒了一层碎金。
不知看了多久,吴亘忽然听到划水的声音,低头看去,星星的倒影不知何时化为了万千盏纸灯,蔓延于幽暗的海面上。
一艘小船穿梭于纸灯间,从远处慢慢驶来,船头的白色灯笼随风轻轻晃动,照亮了船上的一具尸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