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荔站在溪桥边,抬手抹一把鼻子,看着阡陌硬塞给她的几根柳枝,一时间哭笑不得。他一个万年大老粗做出这么细腻的举动,实则相当瘆人。
阡陌脑子简单,还以为小师妹这是给自己感动了。当下眉开眼笑,伸出大手猛一拍她的肩膀,&ldo;若是那祁家人欺负你,你飞鸽传书给我们,二哥我第一个去打残他的腿!&rdo;
看吧,这才是二师哥的一贯嘴脸。所以说,临别折柳那么文艺的行为就当方才他灵魂出窍了吧。春荔被他折磨得笑出了眼泪,心里却是暖和和的,有娘家人撑腰感觉走路都更有劲儿呢!
大师哥倒未言语,只是默默递上了他亲自绣的锦帕,春荔接过,就势抹起了泪涕。
微风拂乱了她齐整的刘海儿,柳绦在她身后肆意款摆,自小看着长大的姑娘就要嫁人了,在这个最美好的时节,亦是最美好的年纪。大师哥一时心中感慨,欲言又止。
阡陌最看不惯这些女里女气的玩意儿,以为他这是心疼帕子被糟蹋了,便拿胳膊肘子拐他,&ldo;一块破布条子而已,你心疼啥!还是我送的柳枝好啊,傍晚时候小飞虫尤其多,师妹用这个驱赶蚊蝇最好了。你们平日里总说我粗鲁,实则我的心很细。柳条子不仅可以驱虫,还可以抽马肚子!&rdo;
春荔师妹闻此,再一次涌出了眼泪。果然不能高看了他,这个大老粗的思路总是令人发指地异于常人哪。整了整翠绿衣裳,春荔走到桥头,冲站在山腰亭中的师父遥遥挥了挥手,牵过缰绳转身走下了石板道儿。
身后传来二师哥的声音,&ldo;小荔呀,陌上花开可缓缓归哪。&rdo;
阡陌语毕,大伙儿皆笑。
春荔依稀还能听见阡陌脑门被崩了的声音,大师哥让他多念念书少丢人,二师哥叫屈,好不容易背会了一句,还没引用对,念书咋这么累,还不若去砍柴挑水……
萋萋芳草长亭路,一直到出了崇明城的地界,春荔都没敢回头看一眼。
她自四岁时被师父接来了这里,到如今已是过去了整十四个年头,她过惯了这世外桃源一般的宁静生活,原是不想去找什么未婚夫的,大门大户多礼教拘束,将来怕是多半不会自在了。可是师父说人活一世,最重要的就是信守承诺,哪怕这么些年过去,那祁家人不承认这门婚事,起码咱们自己也做到了问心无愧。
师父说的从来都是对的。
所以她怀揣一纸婚约,握着定情信物踏上了寻找夫君的道路。
崇明山离皇都脚下的嘉定只有一天的骑程。
夕阳未隐没的时候,忽然起了风,飞絮蒙蒙,余晖正浓,春荔踩着脚下长长的身影儿,抓着肩上的小包袱,牵马进了城。
一群黄毛小儿追逐风筝嬉笑着跑过,撇下欢声笑语,久久不尽。
嘉定城依山傍水自古富庶,地灵便人杰,文人雅士一多,自成一派风流。十几年前因着荣蒙圣上驾临,这座古城的身价更是一夜之间水涨船高,自此之后慕名前来游览者更是络绎不绝了。
江南之地兴园林水榭,本也不足为奇。可若是在这街道两旁的亭台楼阁之中,缀了悠扬丝竹,再伴上才子佳人吟风唱月,那景致便不同了,流水潺潺,吴侬语软,真真儿的惬意恬淡。
只是,如此诗情画意的时刻,她竟然看见了一个极不和谐的存在,对面那个执剑而立的黑衣男子,浑身散发着桀骜不拘气息,愣是生生将这娴静水乡给揉糙了。
阡陌扛着剑几步走过来,朝春荔得意洋洋道:&ldo;是不是一路都没有发现我?我进步神速地我自己都讶异呢!&rdo;
春荔见他这得瑟样子,忍不住就泼了冷水,&ldo;莫非你也来寻未婚夫的?&rdo;
阡陌登时气得跳脚!在山上的时候,整日被那抱着针线绣花的大师哥折磨地他都瘦了!是以师父一下令让他来保护小师妹,他连早饭都没吃就欢喜地下山了!